第二日，姗姗来迟的男二终于到了，拎着几大箱行李，还带了四五个随行助理。

“导演您好，”男二态度十分良好地主动伸手打招呼：“抱歉，我来晚了。”

“行。”已经是下午四点钟，杨轶象征性伸出手，又很快抽回，抬起握着对讲机的左手：“既然人都到齐了了，就开始吧。”

晚上九点钟，拍摄终于结束，过程还算比较顺利。

程一水回到后台休息，又听到隔间有人悄悄在讲男二耍大牌。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大家都早早混熟，其中也有许多是呆在嘉华很多年的艺人，都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就是他，不单背景深，还和总裁暧昧不清。”

他自己用卸妆棉沾卸妆水先把脸上的妆卸干净，出来时候只穿一身最简单的衬衣长裤，然后翻开行李箱拿出药瓶，拧开瓶盖往手心里倒，咽下药片，忍着干呕的冲动又干嚼了两片维C当糖吃。

临出门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个人，或者说是被人堵了路。

男二看着他，唇微微翘着，一双狐狸眼，无论做什么表情总会给人一种被打量的感觉。

程一水挑了下眉，继而又礼貌性笑了笑：“你好？”

周粥微抬起下巴，做自我介绍：“我叫周粥。”

“嗯，我知道。”程一水这一下午更没少听旁人议论起他，对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小少爷应该挺受家里娇惯的。

“我很讨厌你。”周粥看着他，眼底的厌恶是完完全全不加掩饰的，轻描淡写地评价：“你这人看上去还挺能装的。”

“噢，”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话，程一水也有点懵，他愣了下，不知道小少爷究竟哪里看出来“自己看上去挺能装”。

但程一水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看法，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又勾勾唇笑着往前走两步，对落在后面的人说：“那就随便你怎么认为了。”

*

铅灰色的乌云密实的掩着，没泻出来一丝光亮，约莫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这座城市的天气一向是瞬息多变的，上午的时候还出着太阳，下午的时候雨突然就下了起来，刚开始还只是点点雨星，后来雨势便开始渐大。

但凡了解影视剧拍摄的人都知道天气因素是很重要的。这会儿正赶巧了有一场雨戏待拍，加上确实也很有氛围，几个统筹便商量着要借着这次机会给拍了。

程一水全程下来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然而等到真正开拍的时候，周粥却频频出错，不是念错台词就是情绪不对，从第一镜第一次，到后面连着NG数次，杨轶的脸色都拉了下来，难得寒着脸扔下一句：“演技不好可以慢慢磨，用作品说话才是硬道理。”

“来，再来一次。”副导站在雨里拿了个喇叭，喊三二一：“《他杀》第四十七场第一镜第十六次，开始。”

雨很大。头发塌湿在脸上，程一水眯缝一下眼睛，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清楚，他感觉到手掌被粗砺的石子蹭伤了点儿皮，脸上没什么表情的。

得。

这就叫下马威吧。

副导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子，这会儿见程一水一直在雨里淋着，对他有些歉意地笑笑。最后又忙不迭地抓紧拍了几条，频繁调动机位、换镜头、撤轨道，最后才勉强算过。

身后站着的宋冬冬见他下来，连忙小跑着过来，递给他毛巾和一杯热奶茶，程一水咬着吸管儿喝一口，满口奶精味，到底身子是暖回来了。

第二天程一水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头晕脑涨，身上也疼，不知道是哪里疼。外面雨声还没停，他猜测，自己可能是发了烧。

果然就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下午拍戏的时候杨轶察觉到程一水状态不对，几次都NG，频频出错，倒也没说什么，只说生病了就应该好好休息。

最后当天的戏份还是没有拍完，程一水又没事情做，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剧组四周瞎逛。

路上只有很少的行人打着伞经过，他站在雨里，因为出门前也没有带伞，这会儿肩膀和鞋子都落了雨，发丝也被淋湿了三五分，有些黏腻地紧贴着下颌。

宋致老远就瞧见了人，打了方向盘靠过来，下车客气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坐车里的李清持看见他这幅狼狈模样，不由得温声多问了句：“怎么不带把雨伞？”

程一水坐进车，李清持拿毛巾给他擦。

程一水听完话，抬起下巴，不甚在意地笑：“买一把丢一把，进剧组前刚买的那把新伞现下已经找不到了。”

“你呢，好端端怎么跑这里里啦？”程一水心里说实话其实是很惊讶的，他根本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李清持，更别说“李清持特意来见他”这种事儿。

“顺路这种借口很拙劣的。”程一水说到这里又眨一下眼睛，同时凑近距离，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在她耳边吹一口热气：“你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李清持听完这话也笑了笑，而后为他拉开车门：“是啊。”

程一水啧一声，觉得她应付的敷衍，很没意思。窗外的景倏忽而过，车里车外温差大，氤氲起雾气。

李清持当然看出他的不开心，于是又笑着开口解释：“其实是听说你生病，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路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话题聊了几句，主要是程一水在说。秋日里的日头短，一眨眼天就黑下来了。雨滴在车窗上，街景车河都变得模糊。

车窗起了雾。程一水用手指沾着水汽儿，在玻璃车窗上写下李清持的名字，后面跟着一颗俏皮的小桃心。

“在写什么？”李清持扫过来一眼，问完又说：“给我看看。”

程一水伸手把雾擦干净，然后转头几不可察地笑了下，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