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程一水盯着这个问句，又看一眼聊天窗显示一分钟前自己刚发出的那条：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琢磨了一会儿，就发觉李清持这语气分明带着股撩逗人的意思。他有些烦躁地啧一声，觉得自己还真是傻得冒泡了。

程一水咬了下舌尖，过了好半天，又垂下脑袋，然后妥协地发出了一句：“我想你了。”

打完字，程一水撂下了手机，捂着脸发出很低一声叹息。

操。更傻了。

房间里突兀发出“嗡”地一声，手机继而又震了震，程一水显然是听见声儿，动了动手指，又很没出息地捡回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

对面只潦草回了句：我知道了，好好拍戏。

十足十的敷衍。程一水心里不由想，自己怎么跟个怀春的白痴一样啊。

下午的时候举行开机仪式，国内的剧组大多都比较讲究迷信，开机前会烧香拜佛，主演也会上前插几根香，之后几个制片人又开始繁复地讲着致辞。

程一水带着口罩和导演还有主演制片合照。

摄影棚早早地就搭建好了。

统筹也早就在拍摄之前通过天气、设备的因素做过了拍摄计划，先拍的第一场是群像戏，结果原本该拍的第一场戏里却迟到了个男演员，剧组上上下下快一百来号人就等着他一个。

在剧组里白白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钱，当天下午杨轶就直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这个人虽然面上看起来不正经，吊儿郎当，真正发火的时候却很能吓唬人，搞得整个剧组都战战兢兢。

短时间里戏是没办法拍了，只能调拍摄进度。这两天气温回升的越来越快，热得人心烦意乱，程一水看台本，耐不住耳朵里钻进来些闲言碎语。

“哎，你们知道刚刚杨导骂的那人是谁吗？”

“是叫周粥的吧。”坐他旁边的一个小演员接了句嘴，“听说他背景挺深的。”

“啊？”

“这戏不是瑞乐传媒拍的吗，”说话的那人阴阳怪气地笑一声：“他好像和总裁关系比较暧昧。”

“怪不得敢迟到呢。”

程一水翻手里的台本看，一边听着他们的小八卦，一边恶趣味的想去问问这几个到底有没有听说过隔墙有耳这个词儿，又控制不住想到他们话题里的李清持。

“程老师。”

“闲着也是闲着。”程一水抬头就见陈徽笑着对他说：“一起对对戏？”

一部戏里男女主的交集自然是最多的，程一水点头，也跟着笑了笑：“陈老师请坐。”

陈徽不多客气，就直接拉了个椅子坐过来。

对戏一些场景只能天马行空地想，两个人都挺进状态，程一水先前也有听说过陈徽的一些风流韵事，这会儿看她不由得有点刮目相看，这位远没有那么草包。

这时候突然进来一道声音：“陈老师，程老师好。”

坐着的两个人闻声纷纷看向立在门口的男孩子。

“杨导刚才讲一会儿拍第十八场戏。”

之前杨轶就要求过多看剧本，再加上戏提前有对过，程一水也清楚一会儿和他搭第一幕戏的就是陈徽。

“好的，”他笑着答：“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负责通知事务的男孩子转身离开，程一水也转过身子，就见陈徽笑着看他，说了句：“那就请一会儿多多指教。”

两个人到了摄影棚，就见拍摄道具已经准备好了，几个人员在幕后调试机器。

正式开拍前程一水又趁着化妆师给他补妆的间隙看了几眼剧本，找了找感觉。

一般影视作品里都不会真正按照剧本顺序来拍，因为通常要考量的东西很多，这次镜头直接拍的是剧本里的第十八场。

这场戏是男主沈一榭，和女主卫冕的第四次相识，两个人这时候已经处于彼此有意而都不说的阶段，关系很微妙。

导演喊了声：“action。”

摄像机已经开了，场记板上写着拍摄镜头的机位，景别，场次。场记打板，然后迅速撤离机器后。

*

厅里暖风里夹着胭脂香粉气儿，熏得直惹人醉。

卫冕咬着烟，懒洋洋地噙着一抹笑，不经意扫看一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请您一起跳个舞。”

耳边送来一阵风，酥麻麻地痒，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那人恰好在耳边低语：“明夜城东有一场烟花，有兴趣一起看看罢。”

沈一榭微微垂下眼睑，舞厅里晦暗不明的光线遮住了脸红，藏住了心动。

黄包车还等在弄堂口。

横店的天气热得很早，这会儿偏偏拍的还是冬天的戏份，厚厚的大衣里面还套着羊毛绒内衬，戏外却是艳阳天，实在是很难受得下去。

这场戏对戏的两个人都挺有感觉，一场戏下来直接一条过。杨轶就站在摄像头后看，看向程一水时候眼神也稍微有点变了。

程一水最里面穿着的衣服一件湿透了，湿哒哒地，直接去化妆室卸妆、换下衣服。

现在跟在程一水身边的这个助理还是宋冬冬同学，毕竟跟在他身边已经有几年时间，很清楚他喜好。

宋冬冬一看到程一水进来第一时间就从休息室的小冰箱里取出来瓶AD钙奶，顺手给插了进去一根吸管递过去，眉开眼笑特狗腿儿地说：“程哥辛苦啦。”

“谢了。”程一水接了奶，到手以后发觉冰得沁凉，还冒着水雾。

宋冬冬挺会来事儿，又问：“天儿挺热的，要不要我去点几份冰淇淋送给大家？”

程一水想了想，说行，刚说完又很快补了句：“别跑太远，注意点儿安全。”

“得嘞。”

半小时后宋冬冬回来，累得满头汗，进门递给他一份芝士抹茶的冰淇淋，又继续跑腿去给同剧组送。

程一水不喜欢奶味太重的东西，忍着吃完，洗完手从厕所出来就见一小男孩儿闷不做声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的。

他心里奇怪，一直等走近了才瞧见他脸上正啪嗒往下掉眼泪，不声不响的躲在洗手间，一副可怜见儿相。

程一水余光又仔细扫过去两眼，发现有点儿眼熟，定神一看原来是同剧组的演员，叫于果，人如其名，平时性格活泼开朗又爱笑的，这些天相处下来简直就是剧组的开心果，最重要是心眼实在。

“怎么了这是？”

程一水这么想，没忍住多嘴问了句，结果问完这小孩儿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儿掉眼泪，就只能耐着性子跟他说：“哭能顶事儿吗？”

“一水哥…我…”于果一听他这么说更难受了，边哭边打着嗝：“……我明天就要走了。”

程一水听他这么没头没脑地说自然也听不明白，只能皱着眉继续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刚刚副导找我，告诉我我的角色被换了人。”

其实于果家里条件并不好，一家人花那么多钱送自己学艺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给家里添光，在电影学院毕业以后能进这么大一剧组也简直是欣喜若狂。

虽然他有的只是很小一个角色。

突然被告知这角色临时换了人。有相熟又稍微了解其中内幕的私下偷偷告诉他：这是上头的意思。

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凭着自己实力争取到的角色要拱手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