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未雪，鸥鸟击空，海岸冷得哈气成冰。

温竹倚留学归国，刚下船便听说杜飞昂要与陈家二小姐成婚。杜家大肆宣传婚事，港口行人间皆有喜气，唯独温竹倚心口比冬风还要寒。

那可是温竹倚暗恋了三年的杜飞昂，他不过出国留学两年，再回来后男人竟要迎娶别人。

刚回温府，管家便将婚礼请柬交到温竹倚手上，小少爷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看着金墨书写的新人名字好不喜气，他脸色灰白。

“少爷，去吗？”老管家问，温家与杜陈两家不过泛泛之交。

“去，怎么不去。国中时杜少爷曾帮过我，我当然要去祝贺。”大红色请柬刺目得很，看久了温竹倚眼中泛出水光。

婚礼那天，温竹倚盛装打扮，穿惯了西装的他换上长袍马褂。藏蓝马褂银线绣竹，内衬兔毛从领口翻出一圈，埋住温竹倚半个下巴，衬得他五官精致面容姣好。

掂着贺礼到杜公馆，温竹倚深以为，杜飞昂与自己想见后定会后悔娶了陈家二小姐。毕竟论家世论姿色，都是温竹倚更胜一筹。谁知高朋满座间，喝半醉的新郎官指着温竹倚，舌头打结愣是连名字都没说出来。

寒风萧瑟，天地凄凄。站在锣鼓喧天的杜公馆里，众人纷纷祝贺新人百年好合，温竹倚这才知道自己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小少爷也不管自己酒量如何，端起手边白酒便往嘴里灌。一杯不够，再来一杯，有人趁乱敬酒，他也不推辞豪爽灌进肚。酒量一般的小少爷哪经得起如此，菜刚上桌已经醉醺醺，歪歪扭扭离席走出杜公馆。

雪后冷风刮得骨头发寒，温竹倚醒酒不少。回头看喜气洋洋的杜公馆，小少爷没和自家司机打招呼，独自踏着新雪摇摇晃晃不知哪去。

今晚他们还要入洞房。温竹倚被冻得流鼻涕，满脑子是杜飞昂穿喜服的样子，算不上英俊但也端正。

去哪好呢？干脆……

温竹倚自暴自弃，往烟花巷柳去。

深夜依旧热闹的地方唯有寻街，歌舞厅、夜总会、书寓、倌楼……温竹倚之前只听过这条堕落街，今晚还是第一次来。灯市如昼，红男绿女抱作一团，小少爷可算涨了见识，这才叫纸醉金迷。

那杜飞昂算是有眼无珠，小爷我还能缺男人？

温竹倚脑袋醉成浆糊，借着酒胆往夜总会里钻。浑身酒气扑到人群中，夜中会里的大班看出温竹倚家世不一般，急慌慌跑来扶住贵客。

“爷？您这是喝了多少呀？”

温竹倚身上酒气直往大班鼻子里钻，他心情烦闷语气不善答道：“你管我喝了多少……把你这陪床的男人都给我喊来！”

“小爷，我们这儿做干净生意，只跳舞唱曲。”

“我呸，小爷我有得是钱，有没有人？”说时掏出鼓囊囊的钱袋，里面大洋叮当响。

见着钱大班喜笑颜开，扶住温竹倚往楼上走：“小爷，三楼有包房，不知您要什么样的女人？我们这儿的姑娘……”

话还没说完，被温竹倚打断：“要什么姑娘？我说要男人你没听见？”

“哎呦，我的爷诶，你好这口怎么不去后街倌楼逛逛？”

温竹倚微眯着眼，没搭理她。隔着琉璃灯盏明晃晃的光，他看见位侍者托盘走来。身形像杜飞昂，五观也有几分相似，唯独那双细长凤眼看着邪气，没有杜飞昂温柔。

“就他了。”小少爷大手一挥，侍者愣在原地。

“这……这使不得，我们雨泽还要招待其她夫人，要不爷您换一个？”

“换什么换！”就他一人像杜飞昂。

“这雨泽……他又不是温香软玉，后门不通。”大班隐晦说道，眼前小少爷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就像谈生意，只要钱到位没有谈不成的。温竹倚拍给大班两枚大洋，豪气十足：“够不够？”

怎么不够？夜总会一月工资还没一块大洋。大班将大洋塞进口袋，给雨泽使眼色。

雨泽这名字，熊修文是打心底不喜欢，但在夜总会工作需要化名。再说面前的小少爷醉得歪歪斜斜，别说熊修文不跟男的，就算他愿意卖屁股，这小少爷在床上也不见得能硬起来。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稍咬牙一狠心便将盛着酒水的托盘递给大班，从对方手中接过温竹倚。

“酒是许三小姐点的，我带这位爷去三楼。”

温竹倚得愿以偿，挽住熊修文喊道：“飞昂。”

小少爷靠到他肩膀处，软软倚在熊修文怀里。管他喊的是谁，熊修文非常有职业素养应答：“诶，我在。”

“飞昂，你不要结婚。”温竹倚抽抽搭搭，眼角含着水雾红了眼尾。仰头去看熊修文，用额头蹭了蹭男人下巴，看样子已经醉得不认人。

“我不结婚。”熊修文什么客人没见过，对付温竹倚绰绰有余。揽着温竹倚的腰扶进房中，将人压在门上贴近他耳边说：“我有你就够了。”

气息擦着耳廓往耳洞里钻，声音别提有多温柔，温竹倚都听哭了，两行泪顺着脸颊落下。寻到耳侧的唇，轻轻啄了一下。小少爷今生第一次亲人，刚贴上就飞快移开。

熊修文只觉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微凉且潮湿，下意识往温竹倚的唇看去，果然殷红地泛着水光。

温竹倚口渴，舌尖舔过嘴唇：“渴。”

包房里有水，熊修文将水倒入雕花琉璃杯，递给温竹倚。看小少爷舔着杯沿缓缓喝下，问：“还要吗？”

温竹倚坐在床沿往熊修文身上靠，摇摇头。

熊修文是当代好青年，尽管温竹倚我见犹怜，他依旧坐怀不乱。盼着小少爷现在就睡过去，他好拿钱走人。

谁知温竹倚醉是醉了却丝毫不困，没一会儿便脸贴着熊修文胸口乱蹭，细软的发蹭进熊修文领口。男人干脆解开扣子，任由温竹倚扯下他的上衣。

躲是躲不过，抱着小少爷坐床上，熊修文将温竹倚护在怀中免得他跌下床。这小爷看着可矜贵了，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