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时温竹倚被饿醒，趁天还未亮透他潜入厨房，想找些吃的。不知是谁将昨日剩下的奶黄包放在蒸笼里热着，温竹倚小心取走两个，揣在怀里回到房间。雪白的小包子一口咬下去奶香四溢，本就喜欢甜食的温竹倚吃了两个后越来越馋，打算再回厨房偷两个时，却听到老管家在后院教训下人：“是谁偷了厨房的包子！让我发现定扣他这个月工钱……”

温竹倚听着老管家的碎碎念，心有余悸缩回被子里：幸好没有逮倒我，不然耳朵都该起茧子了……

吃饱后缩在床上，没一会儿又睡着，直到下人端着早饭过来叫醒他，托盘里盛着水晶虾饺和海鲜粥。

“今日没有煲汤？”温竹倚不喜欢喝粥。

下人为温竹倚取来布鞋，回道：“太太喝腻鸡汤，想吃海鲜粥。”

一碗粥温竹倚只喝了一半，就急匆匆跑到前院找温太太。

“娘。”小少爷声音软糯倚在温太太身边，温竹倚有所求时才会对父母撒娇。

温老爷在一旁喝粥，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被温太太嗔怪瞪眼后才清清嗓子开口：“倚儿，你都这么大了，应该有个男人的样子。”

温竹倚噘着嘴坐直，狡辩道：“我只对爹娘撒娇……娘，我不想去周家，那周家少爷与我不对付，北国中上学时我们还打过架。”

“小孩子打架多正常。再说，我不是让你见周少爷，你是去见周小姐。”对于温太太来说，事关儿子婚姻大事没得商量。

温老爷心疼儿子，看不下去劝道：“俪娘，孩子还小，你别逼他。”

听得温竹倚频频点头，赞同父亲的话。温太太斜眼瞪去，温老爷就怂了，连带着温竹倚也不敢再说话。

“不就见个面，好像让你卖儿子一样。”温太太泼辣劲上来后可不管眼前人是谁，命令儿子说：“你，现在去换衣服，跟我去成裁缝店量尺寸做新衣，顺便挑两匹布送予周家小姐。“

温竹倚丝毫不敢惹正发怒的母亲，垂头丧气回房间。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母亲要让自己去周家做客。小少爷才多大，感情上还没完全开窍，怎么可能猜出母亲心思。他如果知道这次是相亲，打死也不会去周家。

坐车去裁缝店的时候，温竹倚整个人都蔫了，可惜了今天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积雪融化不少。

临近元旦，店里来做新衣的顾客很多，温竹倚站门外探头往里看，不情不愿被温太太拉进店。走时被门槛绊住踉跄一下，温太太别提多嫌弃了。温竹倚探头四处打量，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丢人的样子，这才松口气。

“夫人好。”店里学徒上前招呼：“请问是来买布匹？还是做衣服？布匹在一楼，制衣在二楼。”

“这里能做西装和大衣吗？”温太太铁了心让儿子在大冷天穿西装。东洋留学回来的周小姐，喜欢那些洋玩意。

鲜少有客人来做西装，学徒大概打量温竹倚的身形，将客人领上楼：“夫人可真来对地方，我们这儿做西装的洋人师傅，手艺是全城最好的。”

可不是，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店。温太太想着，将儿子送上楼，自己留在一楼挑送给周小姐的布匹。

温竹倚闻出二楼燃着淡雅熏香，比一楼清净许多，零零散散几位顾客坐在隔间外排队，隔间里的客人正在量尺寸试衣服。绛红色的布帘垂着，将隔间里遮挡严严实实。屋顶吊着最新式的琉璃灯，休息室有排沙发，桌上摆着报纸。

靠窗的男子正在抽烟，冲温竹倚微微点头。温竹倚愣住，他是不认识这人，但出于礼貌点头回礼。

小少爷找处地方坐下，老实等着，学徒端来一杯淡茶，他接下却没喝。无聊时用鞋底在地毯上搓来搓去，观察休息室里各位太太小姐佩戴的首饰。

这位的翡翠耳坠水色不行，那位的黄金镯子做工精巧。还有些样式新奇的，他看过后都记在心里。

呦！温竹倚一定神，眯眼往某位女士手上看去，白蕾丝手套外戴的竟是钻戒。稀罕玩意，他看着眼馋。想着这么个好东西，应该藏在自己的百宝箱里。小少爷见着喜欢的东西，目光也跟着女士手上的钻戒走。

女士从试衣隔间里出来，身后跟着位穿长袍的男子，她笑着转身替男子整理衣领盘扣。明晃晃的大钻戒，自然也抬到男子衣领处。

温竹倚直勾勾看着忘记眨眼，直到钻戒被盖在衣领下，小少爷不满地瞪向衣领主人。阳光下男人笑得邪魅，温竹倚略晃神，竟忘了女士手上的钻戒。

这次温竹倚没再认错，是熊修文。

脱去那些用来讨夫人小姐欢心的西装马甲，熊修文身着深紫色长袍，看起来倒有几分文雅气质。还真是人靠衣装，风流男人瞬间显得高雅起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谁家少爷。

温竹倚大概猜出，那位佩戴钻戒的女士是熊修文顾客之一，看起来应该是常客，不然怎么会带熊修文来量身定制衣服。

小少爷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望着厅中两人毫无顾忌贴在一起有说有笑。

说了什么，才另熊修文笑得那么开心？温竹倚记忆中的男人，笑容总是淡淡的，好像那份喜悦从未达到心底。淡笑的男人更有韵味。小少爷靠在沙发上想，现在的熊修文笑得好轻浮，看起来真像男侍。

温竹倚是忘了，熊修文本来就是夜总会的男侍。

看久了温竹倚有种偷窥的负罪感，默默起身靠窗欣赏雪景。可两人的低声笑语就在耳畔，温竹倚又控制不住回头偷看。

这一回头，竟看到熊修文笑着抬手替女士整理发丝，袖口里露出腕表。金色盘面款式简单，男人自己是买不起这些东西。只能说这位女士家好有钱，对熊修文也很上心。

两人亲密的举动，像寻常家恩爱夫妻。

温竹倚咂咂嘴，口中溢着淡茶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