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端来泡好的茶水，偷偷打量杜飞昂，看着面熟，这人相貌好像熊先生。但仔细观察后又十分不一样，杜飞昂是内敛的，双眼少了神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是真的担心你，怕你还像国中时一样，总被欺负。”杜飞昂十分真切，接着说：“而且，熊修文这人底细不清。”

“你查他了 ？”温竹倚有些不快。觉得杜飞昂过度关心已经侵犯到自己隐私。

杜飞昂微愣，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温少爷，他以为温竹倚还是出国前懦弱柔软的性格，任谁都能将他团起来揉两下。谁知出国这两年温竹倚偷偷长出了爪子，不开心时就会亮出来挠人。

一时间，杜飞昂不知该说什么。他来前已经想好怎么忽悠温竹倚，获取信任重新成为小少爷的依靠。现在看来，准备好的话都不能再说了。

宽敞客厅中，只有炉火不时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随着火星跃起房间中有股淡淡的炭火香。杜飞昂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沉思着。

绕开熊修文这个话题，杜飞昂再次开口：“对不起，惹你烦了。这事怨我，国中时养成的坏习惯，总不自觉关注你。我怕少看一眼，你就会像国中时一样，被人骗到渔船上偷偷送出海去。”

说起国中往事，温竹倚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甚至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错怪了杜飞昂，对方只是担心自己。

“我会注意的。”温竹倚揉了揉刺痛的眼眶，说话停顿，给了杜飞昂插嘴的机会。

“三年前的事我记得可清楚，也是这样寒冷的深冬。有天你没来上学，温府传消息说你在前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失踪了，可吓得我连课都不上，出去找你。”杜飞昂用指腹搓了搓额角，极力回忆着。年代久远，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都忘了差不多，只能记起大概。

可这段记忆对做为受害者的温竹倚来说，是毕生难忘。小少爷回想起来，心底发寒，不自觉用五指拽紧羊毛坐垫，十分用力，拽下一搓羊毛都不自知。

“当时是你找到了我。”

“嗯，对。”杜飞昂庆幸温竹倚是念旧情的人：“我也是无意听见那群混蛋的话，姓李的也忒不是人了，居然把你骗到渔船里关起来送出海。我在码头整整守了五天，等到渔船出海回来，才找到你。”

现在说来轻松，五天的事被杜飞昂一句话带过。

当时的温竹倚，一度以为自己要死掉，冬日里船舱潮湿阴冷，硬邦邦的死鱼散发出腥臭味。最开始他不敢求救，怕自己是双性人的秘密被这些渔民发现，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才捡起手边将要冻成冰块的死鱼，敲击舱顶引起渔民注意。被人从底舱拉出来的小少爷浑身湿透，大冬天里就剩半条命，被渔民女儿照顾着，浑浑噩噩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如果当时照顾他的不是女孩……

温竹倚摇摇头，不敢去想那些如果，他打断杜飞昂：“都是过去事了。”这么说，也是安慰自己。

“是呀，都过去了。”杜飞昂端起茶浅浅抿一口。

事是过去了，可恩情过不去呀，因为这事他杜飞昂在温竹倚面前永远都有一席之地。想要拐走温竹倚，旧情是他最有利的武器。他等着温竹倚从回忆中走出，道歉说；“对不起，让你回忆起这些不美好的事。”

温竹倚仅摇摇头，太阳穴刺痛。他不愿意多聊，抬手送客。

“那……你不要多想了，对身体不好。我们明天见。”杜飞昂走之前抱了抱温竹倚。

小少爷在他怀中，闻到淡淡的女士香水味。陈青雪不喷香水，也不知这些味道他是从哪里沾来。温竹倚闻过之后，更加头痛。

下午，温府下人特地去医馆请来大夫。

熊修文消息灵通，傍晚时便听说温竹倚又病了。男人站在温府外直叹气：都说让他少嗑瓜子，偏不听。

男人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熊修文自知不是灵丹妙药，去见了小少爷后，说不定还会再惹小少爷生气。

面对温竹倚时，熊修文没了在顾客间谈笑风生时的游刃有余，反倒是越来越情绪化。温竹倚开心，他也跟着笑。温竹倚伤心，他便心痛。看到温竹倚犯傻，他就想把这让人操心的小少爷骂醒。

可昨天说话太重，骂过了。只怕，小少爷也不想再要他。

顾客就是顾客，扯什么情情爱爱。熊修文这才知道，自己的心被小少爷栓住了，从两人第一次见面，醉酒的小少爷指着他的那一刻开始，这红线就已经栓上。拴着熊修文的这一端，甚至打成了死结。

大不了被赶出来呗。熊修文下定决心后踏近温府，轻车熟路绕开主厅往温竹倚的院中去。

因前几日生病，小少爷院中还残留淡淡的中药味，药渣子泼进花坛里，盖在积雪下面。

“熊先生？”小丫鬟刚从后厨赶来，多嘴说道：“下午杜少爷来过，也不知和少爷说了什么，杜少爷走后少爷便开始头疼。大夫来了也看不出什么，我刚泡了川芎茶要给少爷送去。”

小丫鬟对杜飞昂有很大怨气，都是因为他，少爷才生病。

“这样呀。”熊修文想不明白，杜飞昂来过温竹倚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倒生病了。“姑娘，茶给我吧，我帮你送进去。”

接过一壶温热的川芎茶，推开温竹倚房门。入冬来屋里炭火没断过，暖如春日。温竹倚正蜷缩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望着窗外红梅愣愣出神，有人进来也不知道。

“咳，咳咳。”熊修文假装咳嗽。

温竹倚依旧没有反应，已然陷入自己的世界，双颊被冷风吹过鼻头冻红。男人干脆大步上前关上窗户，一手抚在温竹倚额头，体温正常不是风寒。

温竹倚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后仰：“你什么时候来的？”

“喝茶。”杜飞昂将川芎茶塞到温竹倚手中，看着温竹倚将茶喝完才回答：“我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