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李汒正用树枝逗鹦鹉，将玄风鹦鹉戳得嘎嘎鸣叫，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着躲避。

温家的鹦鹉和温少爷还挺像，只会挨欺负都不知道反抗。李汒想着，手里树枝戳得更用力，甚至戳翻喂食器，鸟食撒了一地。

老管家远远站在前门处，发现自己的宝贝鹦鹉被虐待，别提有多心疼。可他是温家的下人不能顶撞了贵客，只能眼睁睁看着鹦鹉扑腾时被拽掉一根尾羽，老管家连连叹气不忍看下去，干脆走出前院。

刚转身，被人拽住衣摆，小孩仰头问他：“伯伯，伯伯，你有火折子吗？”

老管家认出是周家的小少爷周玉谨，天真可爱有几分像五六岁时的温竹倚，想来也该和少爷小时一样乖巧。

“有的，周小少爷在这等会儿，老奴这就去取。”

周玉谨摸摸怀中藏的鞭炮，露出纯真笑容，当真老老实实站在墙角处。等老管家取来火折子后，周玉谨将火折子揣进袖里，顺着走廊一溜烟窜进后院，不知又干什么去了。

前院中的客人赏雪的赏雪，闲聊的闲聊。没人注意到匆匆溜走的周玉谨，更没人注意悄悄从院墙外丢进来的鞭炮。

鞭炮跃墙而入落在长廊边的草从里，滋滋冒白烟，直到烟雾散尽再没动静。

墙的另一边周玉谨捂住耳朵等了半响，也没听到鞭炮炸开的声音。

“是个哑炮，没关系，再来一个。”周玉谨自言自语，拿火折子引燃鞭炮往院墙里面丢。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没少做坏事。

这回鞭炮落在长廊顶，当当弹两下顺着廊檐掉下去，又落在李汒脚边，正专注虐待鹦鹉的李少爷没注意到鞭炮。

突然一声炸响，吓得李汒“哎呦”一声飞快跳走，苦心经营的少爷形象瞬间全无。

屋里闲聊的众人也听到爆竹声和李汒的怪叫，周太太下意识四处打量，果然没在屋里找到闯祸精小孙子。

依旧坐在棋盘两边的温竹倚与杜飞昂齐齐望向窗外，只看到李汒气急败坏拐进后院的背影。杜飞昂还有话要说，懒得去管好友。

“我刚才说。”

温竹倚打断他：“我都听见了。”

虽然爆竹炸响盖住了杜飞昂声音，温竹倚依旧能从嘴型看出他在说：你要小心李汒。

为了揣摩话中真假，温竹倚默默注视坐在棋盘对面的男人。

杜飞昂神色担忧，是真心实意地提醒。他仿佛又看到多年前的杜飞昂，也总是这般担忧地注视着他，小少爷曾在这眼神中迷失了数年之久。如今再见，恍然记起当年之事，杜飞昂对他是那般好。

他不是一位好丈夫，但却是位好兄长，将我当做弟弟一样爱护。

温竹倚终于不再疏远杜飞昂，说道：“谢谢。”

即便只念及旧情，温竹倚也欠杜飞昂这一声“谢谢”。可这不是杜飞昂想要的，他希望温竹倚能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我们之间从来都不用说谢谢。”杜飞昂伸手想握住温竹倚，却被小少爷不动声色地躲开。

“还是要说的。”

杜飞昂十分受伤，取下眼镜眼镜轻轻按揉鼻梁，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再同温竹倚聊些往事，可过往他都忘得差不多。

院外雪越下越大，临近午膳时，客人纷纷聚到客厅里来。

陈青雪捧着一枝红梅笑盈盈走来，温竹倚看那枝梅花眼熟像自己院中的。

“飞昂，你看，我在温府后院发现一片红梅，开得极好。”陈青雪还不知道自己闯到温竹倚院中，只觉得那处院子僻静还有红梅雪景相伴，看起来比杜公馆还要舒适。

夫妻间谈话，温竹倚识趣避到一边，靠窗探头往外看，发现周沁坐在窗旁观雪。与小家碧玉的陈青雪相比，周沁显得太过沉默，不管是上次周家聚会还是这次温家做客，周小姐都有点心不在焉。

温竹倚将手炉递给周沁，尽力帮母亲照顾好每一位客人。

坐在椅上的周沁抬头看他，又看看温竹倚的手炉，摇摇头：“不用了，没那么冷。”

可温竹倚却觉得，这天气冻死人。如果熊修文在就好了，那样男人就会把大衣脱下给他穿，厚实暖和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那你喝茶吗？”温竹倚又问。

“温少爷这么关心我，就不怕别人误会？”周沁出神望着落雪，显然是想和温竹倚撇清关系。

温竹倚不懂：“误会什么？”

他怎么傻乎乎地，周沁无奈：“没什么，我随便说说……周少爷，你看到小玉儿了吗？从刚才起就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没。”温竹倚巴不得离那讨厌的小孩远点。

周沁担心小侄子，打算亲自去找。刚迈开脚，院门处响起杂乱脚步声，还有小孩在哭闹。

“你放手，你放手。我是周家的少爷，你居然打我，放手。奶奶！小姑！有人打我，呜呜！”

周玉谨被李汒抱起锢在腋下，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齐刷刷涌出，小孩侧头蹭在李汒袖子上。

“喂，你干什么！”李汒觉得恶心，将周玉谨甩在地上。

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周小少爷，平时磕着碰着都有一堆人围着安慰，现在直接被人丢地上，周玉谨一脸不可置信甚至忘了疼，反应过来后哭得更是惊天动地，直传到客厅里周太太耳中。

“哎呦，我的小玉儿。”周太太一声惊呼跑出屋，踩中残雪脚底打滑摔进花坛里。

周沁急得不知是先扶娘还是先抱小侄子，回头一看温竹倚已经将周太太扶起，周沁才冲到院外将小侄子从李汒脚下救出。

温府前院顿时乱做一团。

丫鬟拿药，管家请大夫。

温竹倚将周太太扶进屋，索性并无大碍只是磕破点皮。

“好孩子，我们家小玉儿呢？”周太太拽着温竹倚，惦记着小孙子。

“娘，玉儿没事。”周沁找到人群里的李汒，狠狠瞪着对方。

李汒看地看天，偏是不看受害者。周玉谨见状又嗷嗷哭起来：“是他，小姑，就是他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