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倚走到象棋桌旁，做位安静的观棋者。桌上棋子寥寥无几，他还没看清局势，有只手拿起車。

哒，玉石象棋落定 ，将军。

赢的人是杜飞昂，带着金丝眼镜，脸上是儒雅淡笑。胜利后他没看对手，反倒是端起手边茶盏慢慢品茶。

这一局，结束地飞快。观棋的众人先是沉默不语，两位下棋者实力悬殊，败者输地毫无悬念，更被杜飞昂无视。

“杜飞昂的棋艺，比起当年更加精湛了。”突然有人恭维道，就连败者也不得不跟着赔笑。

在东萍的少爷圈里，杜飞昂的棋艺是数一数二，围棋、象棋、将棋，国际象棋，多少都有涉猎，尤其擅长象棋。而温竹倚擅长下五子棋，仅仅会一点象棋还是国中时杜飞昂教的。

当有人撵蹿温竹倚与杜飞昂比试一局时，显然是没安好心等着看他出丑。饶是脾气好的温竹倚，脸上笑也有些僵，朝那人看去。

那人身着宝蓝龙纹马褂，配戴翡翠蜜蜡链，腕表佩囊一个不少，如此浮夸，正是同杜飞昂一起从燕城回来的李汒。一张还算周正的脸浓眉大眼，额头上一块浅褐色的旧伤，是上个月熊修文用竹筒砸出来的。

区区一个不知名的酒水商人，将他打得卧床两天，李汒咽不下这口气，现在都撒在温竹倚身上。

温竹倚扭头看娘，生怕娘知道他被欺负后当场变泼妇。发现温太太正向周太太炫耀自己的新金钗，连儿子来了都不知道，他才松口气。

牵着周玉谨站在最外围目睹一切的周沁，以为温竹倚离不开母亲，被欺负后只会找妈妈。她更觉得温竹倚是靠不住的小孩子，不可能成为合格丈夫。

“温少爷，国中时你就不愿和我们来往，现在总要给个面子吧，一盘棋而已。”李汒喜欢争强好胜，非要拉上杜飞昂，关系之好仿佛两人一直以来都是盟友。

是呀，只是一盘棋而已，同国中时你对我做过的事相比，压根算不上什么。温竹倚扯了扯面上僵硬的笑：“象棋，我不太会，全当向杜飞昂请教了。”说完在杜飞昂对面坐下。

“谦虚什么。”李汒得逞地笑，拍拍杜飞昂肩膀。

杜飞昂刚赢一局正暗自回味打败对手的快意，却没料到温竹倚会坐下。软软糯糯的温少爷冲他一笑，杜飞昂是怜香惜玉的人，报以微笑后低头思索如何让温竹倚输得不狼狈，要不放水直接让他赢。这样温竹倚便会感激他，为两人关系进一步发展打下基础。

作为东家的温竹倚入座之后，又吸引来不少人围观。就连屋外的周玉谨也好奇凑上来，人群里挤来挤去站到了最前面。

玉石象棋在冬日里更加冰凉，温竹倚先是拿起炮，思考后觉得不妥放下，又拿起卒往前推一格。稀里糊涂地开局，又稀里糊涂几回合过后，温竹倚拿起马迟迟未落，最后干脆随意选处位置放下。

“呵。”先是李汒忍不住嘲笑。

随后周玉谨童言无忌：“你笨呀，马不能这样走，你违规了。规则都不知道，怎么下象棋。”

被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嘲讽，温竹倚还能笑出来，问道：“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走？”

周玉谨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机会，被周沁拽住胳膊拉走，走时还特地捂住小孩的嘴。失去一位“帮手”，温竹倚十分苦恼，手中的棋子悬在棋盘上，他干脆问杜飞昂：“放这里？”

哪有人会直接问对手怎么下棋，杜飞昂愣住了，摇摇头：“那里也不行。”

好好一局对弈，在温竹倚接二连三的提问中变成一对一教学。发现温少爷压根不懂象棋，围观群众觉得无聊纷纷散去，杜飞昂就算是赢了温竹倚，那也是欺负门外汉，面上无光。

温竹倚继续装傻问杜飞昂该如何下棋，直到将杜飞昂的将军吃掉，一局棋竟然下了半个钟头。李汒中途就已经离开，唯剩陈青雪倚在杜飞昂身边陪了半个钟头。

“你赢了。我……”杜飞昂还想说些什么，因为陈青雪在才没有接着说下去。

陈青雪知道丈夫有私事要谈，找借口离开：“院外那只鹦鹉十分有趣，我去看看吧。”

她知书达理，一直是个好妻子，温竹倚甚至开始同情陈青雪。

妻子离开后，杜飞昂才接着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已经知道杜飞昂真面目的温竹倚，再次面对曾经喜欢的人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偷偷撇开目光：“什么伤？”

“上月在燕城，听李汒说你受伤了，我担心了一个月。现在胳膊好了没有？”

杜飞昂担心的表情不像假装，但温竹倚已经不敢再相信他。

“早好了，你看，已经没事了。”小少爷动了动胳膊，想赶快结束话题。

“你去燕城怎么没告诉我？我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李汒伤了你。”杜飞昂紧接着说。

温竹倚根本找不到机会离开，只好思索杜飞昂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该如何应对。

“我和朋友一起去的。”温竹倚解释。

“朋友？熊先生？他打了李汒。”杜飞昂想不明白，熊修文除了长得像他还有什么地方好，温竹倚走哪都愿意带着他。

“那是因为李汒先打了我！”温竹倚忍不住拔高声音为熊修文辩护。

他愤怒的态度证实了杜飞昂的猜测，对于温竹倚来说熊修文是特殊的存在。

特殊到，温竹倚会为了他而悄悄改变，褪去幼年时的柔软懦弱。不再逆来顺受。即便现在的温竹倚依旧软弱，但他会义无反顾地保护熊修文。

这样的温竹倚，像是在保护爱人。杜飞昂脑海中冒出奇怪的想法。不想再激怒温竹倚，他自愿退让：“李汒这次来东萍，就是为了道歉。”

这话说出来，连杜飞昂自己都不信。李汒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整死熊修文绝不罢休。

显然温竹倚也十分清楚，对杜飞昂摇摇头：“你应该告诉他，这是在东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