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冷得慌吗？这个是什么地方啊冰森森的。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不要直接替我做决定，你之前来过这么可怕的地方不代表我来过，我还不想来啊……阴气这么重，我穿了防风衣都挡不住，黏糊糊的一直趴在我身上。。”

“你自己忘记自己刚刚是从哪里进来的吗？那么大的几个字看不懂？早就和你说要提早来踩点，你非要磨磨蹭蹭到今天晚上，现在好了吧，有大门不走只能走小道，要是没这个地方能进我看你今晚得带着我爬狗洞。”

走在前面的小孩子头也不转的继续走着打前锋，时不时的故作可爱的蹦一下，后脑勺的小辫子一晃一晃的，那小辫子里面透着丝丝缕缕的荧光，缠在黑丝里，似乎密不可分，但又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白不野也知道这个地方是哪，是他之前定灵定了三天三夜才定出的地方。原本是想提早半个月来查看定位的，但是店铺里又接了几个急单，这一拖就拖到了这几天。白不野原先也没觉得这个单子比较难，但是实地一探才发现远非想的那么简单。

定灵主要还是要通过山脉河流的走向来判断灵物大概的方向，古代时候找龙穴就是这样，生死人肉白骨，就算是活人都希望找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下葬，更不要说那些已经离开人世的妖灵。只不过白不野只是一个初级的定灵师傅，他的能力尚且不足以让他在短短三日内精确的定位，更不要说这次的灵物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处理。

仅仅三天时间能定个大概，白不野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再往前数个月，他突然接到爷爷的私信，告诉他在城北某个地方有一天晚上突然跑出来了一个疯子。那疯子大晚上的在大街上鬼吼鬼叫，最后因为扰民被热心群众打了110，警察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糟老头子浑身都是黑泥，就连衣服里面也都是散发的怪味的泥土，警察同志实在看不下去就打了个报告，先把这糟老头子安顿了，想让他尽早洗洗，没想到这老头子就连水都不愿意碰，满口鬼怪妖神。

警察审问他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屋外头一点声响都没有，负责办案的民警都被他吓得不轻，更不要说在附近看热闹的邻居了。

时间再往后面推几天，办案民警连着8个小时询问他，可是糟老头啥都不愿意说，只是一直说什么医院妖怪之类的鬼话，可是那镇子上最近的医院也在20公里开外，镇子里的卫生所前天晚上十点就关门了。你要说这坐在审讯室都要发抖打寒战，一身子细骨头的老头能一口气跑个20公里，民警也是不信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开了一个精神病鉴定报告，草草把这案件结了。本来就是一个算不上治安的纠纷，能早结案民警也省心，所以也就没工夫去管这老头子踏出派出所后又去了哪里。

白不野的爷爷和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件荒诞的事情本来早就应该平息，但是白不野的爷爷也算是个闲不住的，于是又想把这件案子接过来查查。只不过白老头早就退休在家养花种草，所以这件事情最后就落到了白不野这个倒霉孙子的头上。

白老头用新买的智能手机和白不野大概说了些情况，白不野下意识的回答到那估计是从某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现在的医院人员也是，尤其是这种精神病院更要严加看守。

所谓的精神病就是这样，暴躁易怒，常常会做出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你说如果真的发病了，肾上腺素一发作，一口气跑个20公里也不是不可能，人家马拉松都不止这个数。

可是白不野的吐槽一下子就被白固存给打断了，白固存颇为恨铁不成钢地叫白不野自己去查查地图。

拖拉到上几周，等到白不野查完之后才发现，那里的确是有一家医院，可是不是什么精神病院，而是一座荒废了好久的医院。那家医院估计是半个世纪前荒废的，所以镇子上的人才不知道。

白不野看着网络上的图，那里已经不知道被废弃了多久，估计墙边的杂草都要有人那么高了。

而那个偷偷跑出来的精神病原先只不过是某个去那里附近工作的普通人，人家原本做的是货拉拉的活，只不过那片山区信号不好，那人的手机导航直接就报废了，给他导航到了医院附近。

原本不下车还好，那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把车开到了一个羊肠小道，前后都很难继续开的时候才记得下车找找看有没有路标。只不过是在那个山头那人就不小心迷了路，等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开始神经错乱，不知道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了。

白固存长达七十多年的职业经验告诉自己，估计是因为什么东西在作祟，于是他便把这一项光荣的探索任务交给了两年前被他赶出家门的亲孙子白不野来完成。

白老头子的原话是这样的，“我现在真的没空，手上的事情多得要死，你呢，我也养你到这么大了，我也没找你要过赡养费，你就当帮我做点事情，替我这个老头去看看，实在不行再回来找我呗，不要什么事情都听听就好，自己想想要不要替我去那看一看······什么？你怕？我看看你是怕去找灵还是怕被我打断腿？！你就不要为难我这个老人家了，我也确实是好久没有打过人。”

原本这件事情就这么顺利开展下去了，白不野被赶出来的这几天自己开了家店铺，帮往来的顾客进行定灵，顺道帮老头子做点事情也没什么，再说了老头子话说的情真意切，听上去呢也不像是会有什么危险，所以白不野就直接应了下来，着手开始敲定出发的时间。

只是在白不野出发前几天，他突然接到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小妹和他确定了一下白固存的各类信息，又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那时候白不野才知道老白头一如既往的不着调，他早就报了一个夕阳红老年旅游团，估计这几天就该出发去北欧不知道几日游了，或许老头子现在就已经在国外旅游观光了。

所以说这个老头子的话，就不能全信。

但是谁叫自己是白老头子的指定亲孙子，白不野不得不苦苦定灵了三天三夜，才给自己和夏添定到了这一个地方。

定灵的结果和白不野想的差不多。确实是那家废弃医院，那草也确实是比自己回老家扫墓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杂草高得多，又多又密。白不野占着自己一米八七的身高，还要垫着脚才能勉强看到那医院的名字。

就和电视剧里演的差不了多少，一般来说诡异的事件总是会发生在一些破的要死的废墟中，只不过白不野眼前的废墟比那电视剧里的道具阴森的多。

医院正门口还立着一块记载着它名字的石碑，只不过是因为历经了风吹雨打，上面的字迹早就已经模糊不清。

白不野走进看了看，希望从石碑上起码知道一些关于这家医院的事情，可是只见那写原来刻在石头上的字迹，都是用了朱砂的颜料，估计是建造的时候偷工减料，那朱砂浓度不高，已经被雨水糊成了好几团，像血一样往四面八方飞溅，上面刻的字也浅了很多，模糊不清的，真的是有了些年头。

医院内，白不野想着十几分钟前看到的那些画面，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简化版的手杖，那手杖是拿他们家后头山上百年老树打磨的，那老树的树根好几十年才能从土里冒出点来，要不是正好赶上了，白不野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寻不到这树根。

白不野把手杖当着拐杖拄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走。那老树的树根原本就就是在地下盘根错节地长着，太会寻灵找水了。一旦前方有异动，整个手掌就会有变化，白不野能感受得到。

可是没想到没走一步都会发出些许吱吱呀呀的声音，白不野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发烫，树皮像是被烫过一样的紧了些，于是脚步又慢了。

这家医院已经报废了太久，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就连空气中都浮动着腐败的泥土味道。

眼前昏暗一片，白不野手中的手杖也只能在黑暗里面摸索着。

周围是点点鬼火，在黑暗的医院里面翻起幽蓝色的光芒。

前面的夏添走的飞快，小脚踩在吱吱呀呀的木板上面却没有留下半点声响和半点痕迹。他不耐烦地伸手把鬼火拨开，又晦气地皱起眉头，把小手甩了又甩，恨不得究竟找个水源把手洗干净。

白不野看着夏添满脸的嫌弃感觉有些无语，“装什么啊，又不是没来过……”白不野默默吐槽着。

“你抬头看看这三个字念什么。”

白不野闻声抬头，只见“太平间”三个字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伴着因为妖灵的戾气泛起来的鬼火，那几个字明明灭灭，根本就不是正常灯光能照出来的样子。

白不野有些走不动道了，手仗的温度也在不断攀升，他后退半步，实在不想继续往前走，这就好像恶灵已经出现在了白不野的面前，正在冲着他哈着凉气，白不野这么一想觉得眼前的景象显得更凉人了。

这也不是害怕。白不野在心里宽慰着自己，毕竟虽然有些恶灵长的美艳，但是绝大多数他见过的恶灵都丑陋不堪，白不野每次寻灵结束都要倒几天胃口。这算是职业病，白不野病的很严重。

身边一直很安静，白不野感受到了汗珠子滚过胸膛，原本因为血气上涌而沁出的汗珠一下子在空气中变凉变冰，直接让白不野打了个哆嗦。

“为什么要从太平间走啊，大门虽然废了我们不是还有穿门用的符吗？再不济也能从后面那块林地里进来。”

“你想想穿门符你会用吗？早就让你来踩点，早点来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的出路，我何必跟着你在这里费劲？两年了你也没什么长进，反而是越来越懒了，要不是白固存家老头跪下我面前求我，你当我想跟你在这里耗时间？”

身前小孩粗糙的声音响了起来，白不野只能开始转移话题。

定灵师和寻灵师最基本的几个符咒他修炼了有十八年了吧，可是到现在还是用不利索，不是他不努力学习，是因为他真的学不会，就算是可以闭着眼睛把所有的符咒都画对，就算是可以直接默写出所有的口诀，可是他就是不会用。

宇宙无敌bug，就这么被他撞上了。

只能说有些职业也是要看天赋的，白固存老师说他们白家单传，无论男女祖祖辈辈那都是优秀的灵师，可是到了白不野这一代好像发生了基因突变。学不会就是学不会，他也曾经懊恼过，但是从小到大的懊恼积攒了太多也就麻木了，那些努力回头看看其实，并不值得。

四周的墙壁上布满裂痕，上面还泛着幽幽的绿光，“九十年代的医院到现在还没拆，反倒养了只灵，你说这块地也是块风水宝地先前不是查过了吗，这家医院原来就没什么好医生，空有医院的名号，实际上是赚附近百姓的钱，枉死在这家医院的人估计不少，那么多的怨灵滋养才有了这一块地啊。”

白不野警惕地看下周围，随后点了点头。

一般的灵，要么从老祖宗那一辈就生生不息的存在着，要不然盘踞在实物上，要么独自游荡，只不过好的灵喜欢靠近风水宝地或者古董字画，坏的灵则喜欢在血腥气重的地方。但是一路到了现代社会，古董该保存的保存，景区该开发的开发，就连什么屠宰场也少得可怜，反倒把灵逼得无处可走，一个博物馆一口气能抓十只是正常寻灵师的本领。而且随着工业的发展，原本保留下来的一些龙脉也被破坏，要不然就是被拦腰斩断，要不然就是被阻止腾跃。这世间真正有灵气的地方估计还要数自己的人老白家本部，可是只不过老家里有一个白固存坐镇，哪有灵敢去撒野？久而久之那些原本所谓的风水宝地也逐渐变了味道，那些血腥重怨气重的地方反而会召来更多的灵。好的坏的都有，因为真的饿了管你是五星级酒店还是路边摊，但凡有口吃的就谢天谢地了。”

“是不是风水宝地我不知道，”走在前面的夏添抬手从墙壁上扣下一块粘着绿光的碎片，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微皱，这细碎的墙壁上带着些许的酸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熏人得很。

那小孩一把甩开那墙壁的碎片，然后又埋怨起来，“我只知道你学了二十年的定灵术，到现在也是闭着眼瞎定，永远只会定一个大概的方位，你是靠着你自己定位还是靠着那老树根，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灵离我们还有二十三米的距离。”

只见那小孩右手的指甲突然变长，指甲前段又尖又白，在墙壁上无声地划出三道深深的纹路，墙壁崩裂，里头瞬间发起荧光，荧光像河流一样幽幽的蔓延到了不远处的房间。在那房间的门口像水流一样盘踞不散，然后缓缓地向四周扩散，最后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

白不野眯起眼睛，确实感受到了从那个房间传出来的，恶灵专有的气味，带着血腥还有常年散不去的腐朽的味道。

先前白不野一直没有感受到，只不过因为周围鬼火幽蓝，而且医院本身就是血腥很重的地方，血腥气味近百年了还散不掉，和恶灵身上的臭味缠缠绵绵，一直钻入白不野的鼻腔，黏糊糊地钻进肺里，白不野恶心至极，又觉得呼吸道发痒，害得白不野差点在这安静的地方打喷嚏。

白不野也是在闻到这浓郁的恶灵身上的味道之后，这才警惕起来，他自己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定灵术确实不咋地，他也是因为这“不咋地”所以还没怎么害怕，觉得撑死了他也只能定到什么犄角旮旯、撑死了了还有一段路安全的时间，但是和他不一样的是，夏添的定灵术却神乎其神的准。

早在自己小时候，白不野就听说夏添方圆十里定灵不超过一米误差的传奇故事。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爷爷白固存才会专门登门拜访，这一登门就是登了三个月，在软磨硬泡之下夏添才给白固存开了门，然后就被白固存拉着强行聊了三天三夜，硬生生的把夏添聊成了知己，然后顺水推舟的把往后白家所有的定灵活动统统交给他。

在白不野的印象里面，夏添是一个很不喜欢热闹的孤僻老头，成天就沉着张脸，一看就不好接近，一看就知道做朋友的风险真的会很大。

可是自己家爷爷就是不知道使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伎俩，就这么把夏添聊成了知己，顺便给白不野请来了第二个爷爷。

但是从白不野认识夏添开始，他就知道夏添其实是一个喜欢独居的人士，简称不那么肥的宅，就算是之前有超级多的人去拜访他，他也无动于衷。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爷爷大概动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下三滥的手段。

白不野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定他俩的结交绝对不是因为志趣相投。

因为白固存自己定灵术也很稀烂。

遗传，都是遗传。

好的不遗坏的遗。

他们一家的定灵术都差劲得很，但是遗传到了白不野这一代，他这一根白家的独苗苗，不仅仅是定灵术很差，其他的术也很差，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遗传到位了。

“你等等。”走在前面的夏添突然停住了脚步，声音一下子沉稳了起来，脚步变得轻快多了，几乎是片刻都没有粘地，然后还小声的停顿了一下，“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你说什么？”

白不野突然失声，一瞬间拿起了撑在地上的手杖，原先手杖最前端因为定灵术而泛起的微光也立即消失。

他警觉了起来，往往这种时候夏添给到的指示都是基于他将尽七十年的职业生涯，所以真的出问题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你自己感受一下。”

白不野闭上眼，一片黑暗中眼前弥漫着淡淡的血雾，血雾在空气中糊成一团，然后慢慢的飘散开来，但还是浓得很，浓到已经逐渐的变成黑色，那是吸收了无尽阴气养成的大灵，大灵盘踞在报废医院阴气最盛的地方，不断吮吸着多年残留下来的血肉和亡灵。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小灵逐渐被这些不堪的东西滋养成了大灵，然后盘踞一方。

但是，这种程度的恶意，不应该只有这么细微的气息。

突然之间，有风吹到眼前，在一瞬间带走了原先充满血腥和恶臭的味道，那些味道就像是突然被吸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取而代之的是风带来的医院里破旧腐朽木板的木头味。

“不见了！”

白不野突然睁眼，就算是像他这么废柴的寻灵师也能感受到，原先盘踞在不远处的血腥气，就在那一刻，随着突然涌起来的怪风，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