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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就里的陆知意在旁边骂李清持怎么这么渣。

程一水替李清持做辩护：“是我做错了事。”

确实不管她的事儿啊，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郑昼吐出一口烟雾，然后低下头又把烟掐灭，侧过脸看发呆的程一水：“回去吗？我送你。”

程一水跟着看了她一眼，这才回过神似的，他站起来，摇摇头，然后拎起自己的大衣外套慢慢往外走。

身后陆知意大声喊他名字：“你去哪里？”

程一水置之不理。

那些声音全都落到身后，十月中旬的早上和中午还算闷热，到晚上的时候气温却陡然降了几个度，程一水低头数着格子，他慢慢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南街的后巷。

这会儿街头十足冷清，只有很少的行人穿过，大家各自都忙着各自的生活。

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追打着在他眼前经过。

光线昏暗，程一水打了个恍惚。走马观花一样，这个场景几乎于他记忆里的某个时刻重叠。

好像隔着遥远记忆想到第一次见李清持的情景，就在这个地方，她坐在车里，朝自己递过来一颗糖，用字正腔圆地普通话问他：“吃么。”

程一水慢慢蹲下了身子，有点想哭，但他还是强忍着眼泪。

他承认自己的懦弱，好像自己从来都什么也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下。喜欢把情绪反着表达，想讲的话很多时候都是到了唇边又觉得难为情，最后都羞于启齿的咽下。

程一水打车回家，打开灯，整个人倒在床上，拉上了卧室窗帘，只有床头的一盏小灯发着微弱的光。

他睁着眼睛等李清持的消息，最后只等到来自宋致的信息。

宋致一直清楚老板和程一水的关系，两个人经常接触，还算熟悉，先前还因着方便联系私下加过微信。

信息里宋致客气礼貌地问：“您现在在哪里？”

这应当是李清持的安排。程一水这么想，然后就如实回复：我已经到家。就很快收到宋致发了的一句官方回答：好的，那您早点休息。

程一水看着消息，也有点犹豫，他要不要旁敲侧击地问一问李清持现在在哪里？她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生气？李清持会不会真的不要他了？

脑子里浮现一连串的问号。

随手把手机丢开到不知道哪个角落，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心想答案当然是明显的。

思念无处安放，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野草般肆意疯长。程一水在黑夜尽头里等白昼，祈祷今夜不再梦见李清持，又很快反悔掉这个念头。

他私心想让李清持再回到自己身边。

*

程一水睁眼躺到凌晨，最后捱不住从床上坐起来，下床因为一个没注意，差点儿没直接跪倒在地板上。

过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着急忙慌去找手机，看到通讯录里显示的通话记录——十一分二十三秒。

脑海里隐约还存着一些关于昨晚的零星片段。他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看两眼，干干净净、更没有关于李清持的任何消息。

程一水不由想：照着李清持的性子，她应当不会是一个喜欢追昔抚今，抚时感事的人，更不会回头。

程一水突然又想起当初谢蕴对他说过的话来——像李清持这样的人，最温柔也最薄情，爱你的时候简直是千好万好爱惨你，一旦决定走了，马上就能断的彻底，干干净净又不拖泥带水。

刷牙的时候程一水忽然没来由一阵恶心反胃。转身就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直到最后实在没什么东西吐了，才伸手按了冲水键让水流把秽物冲走。

吐过以后觉得稍微好受过来一些，只是嘴里还直泛着酸，嗓子眼也火烧火燎地疼。

程一水接了杯水，含一口再低头吐掉。

鬓角有几缕发丝儿粘了点儿水，胡乱地黏在了一起。他用手背抹去脸上水渍，抬头冲着镜子笑。

镜子里那人也跟着咧开唇。脸色是病态的白，眼睛浮肿，眼皮子底下更是一片显眼的乌青，用再多化妆品也遮不住的倦容，精神状态也很差。

走出浴室，客厅桌上搁着碗粥，旁边放一页便签纸，能认出是郑昼的字。粥已经冷了，结一层厚厚的油皮。

程一水不记得给过她自己家里的钥匙，同样也不在乎了。

还好家里的米面没过期。程一水抽了抽鼻子，走过去把那碗凝成固态的粥倒掉垃圾桶，然后弯着身子用量杯盛了两次米，又看着锅里的刻线加了适量的水然后合上电饭煲。

再打开的时候米粥熬的刚好，黏而稠，空气里都飘着香味儿。虽然仍没什么食欲，程一水还是盛了碗，一个人坐在吧台前逼着自己往下咽。

之后一个星期，程一水都窝在家里没再出去，原因是他生了一场病，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期间郑昼、陆知意他们也关怀过几次，被他拒不见客。

殷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拿备用钥匙直接开了门进去，程一水还蔫蔫地窝在床上，他正低着身子咳嗽，脸色白的像纸。

一把扯开窗帘，卧室里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游弋。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最近刚入秋，气温落差大，可能是受了点儿风寒。”程一水确定自己是发了低烧，他张张嘴，刚想说“哥我没事”，就又咳了两声。

“起来穿衣服，我们去医院看看。”

于是程一水被殷因拉去医院，做了好一顿检查，最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平静地对他说：“低烧，37.3°，呕吐不止是早孕反应。恭喜您，已经孕四周。”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特别恍惚恍惚。程一水得知肚子里的小生命以后的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了先前的那一场酩酊大醉，小心翼翼地问了医生孕中喝酒对宝宝有没有影响。

“那吃感冒药呢？”程一水想了想，又说：“算了，医生我不开药了。”

医生只劝慰他别想太多，等三周以后再来做个检查。

出了医院，殷因一脸严肃地问他：“是谁的？”

“是不是你之前那个女朋友？”殷因之前隐约在程一水的一些只言片语里知道他有一个在交往的女朋友，紧接着又很快抓到问题的一个重点：“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程一水艰难开口：“我们不久前分手了。”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程一水没说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殷因很清醒，直接了当地给出他选择：“要么现在直接打掉，要么就告诉她这件事儿，然后你们一起坐下来商量。”

程一水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他私心里并不想用这个孩子来替他挽留这段感情，更不想让孩子成为自己与李清持之间唯一的牵制和联系。

“我会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