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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水给李清持去了几条信息，只是他等了三天，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到第三天晚上，他实在按捺不住，最后只好发短信给宋致，也不管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宋致没多说，只公式化地回复：“李总去出差了，现在不在国内，可能过一阵才回来。”

挂掉电话，程一水发着呆在想：过一阵是多久呢？

中秋节那天程璧给他发来短信，是嘘寒问暖的意思。自上次相亲那件事儿过后，程一水暂时不想理会程家那些人，但这会儿还是礼貌地回了谢谢。

晚饭的时候程一水应付着吃了点儿东西，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手机在桌上震。

程一水几乎是下意识地联想到这可能是李清持的来电，手指猛地顿了一下，然后他走过去，动作很快的接了。

等到这通电话真正接通，他反而犹疑起来。

还是对面先开口，用程一水在熟悉不过的腔调，叫他：“一一。”

李清持没问他打电话来做什么事，反而自顾自解释起没接电话的原因：她前天刚到z国，又耽搁了一段时间，手机适配的充电器忘记带了，叫助理去买转换头也没找到合适的。

“你在忙吗？”

“不忙，”李清持做了个手势，打断会议，声音平静温和：“你说，我有在听。”

程一水又动了动唇，他一直没出声，直到过了很久才艰涩开口说：“我是想告诉你，我怀孕了。”

最后那句声音几乎低得听不清楚，李清持还是听到了，她着实怔愣住了，接着翻腾起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其实之前他们做的几次基本都有措施，那头在沉默，程一水又急忙补充：“是真的，我没骗你。”

李清持叫随行秘书推掉了后续所有的工作安排，然后打破良久的沉默，问他：“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我已经定好了最早回程的机票，”根本不等程一水开口说话，李清持又马上添了句，语气特别温和：“等我回去，我们坐下来再一起商量好吗？”

程一水轻轻地应了声好。

李清持返程的时间定在四号。

只是程一水没有想到意外会来得那么突然。

第二天清早起来的时候程一水觉得小腹隐隐地有些疼，还有一阵短暂的眩晕感，他起先没在意，以为是犯了低血糖，后来上了个厕所，就看到内裤有血丝，他才开始紧张。

心里一阵一阵的慌，其实他最早对于这个小生命的来临根本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才感受到心里的一阵阵怅然若失。

这些天来气温一天比一天冷，程一水打车到医院，挂号以后查了很多项，最后医生一脸平静地告诉他已经胎停，然后又说从现在情况和检查结果来看完全是没希望了，不要再耽误，赶紧处理。

“药流需要家属陪同，签单也需要家属签字，现在做决定吧。”

程一水僵直了身体，过一会儿对医生说：“我出去打一个电话。”

医院里消毒水气味很浓郁，每天都在重演相似的情景，有人生不如死，有人向死而生。

程一水靠着白墙，忍着干呕的冲动，低头手指输入一连串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头顶惨白灯光亮得刺眼，耳边最后只有一遍遍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

从病房出来，程一水微微抬头，正好看到几步外李清持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李清持这几天工作一直停不下来，甚至就连个好好吃饭的时间也没有，没收到程一水的电话短信确实是情有可原，她是真的忙得连轴转，刚下飞机，连家也没去就直接往这边赶，这会儿风尘仆仆，眼下一片乌青。

是人都有难处，可她并不清楚程一水的境遇。

程一水告诉她：“孩子没了。”

刚走上去，李清持就伸出手，掐着他的下巴，半蹲着身子就这么看他，眼里一片天寒地冻：“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做决定？”

说出来的话像是寒冬腊月天的雪，冰凉刺骨的冷。

程一水知道李清持误会了，他脸色并不好，用牙齿咬着嘴唇，渗出细小的血珠。口腔里充斥着铁锈味，痛感却模糊。

这一刻程一水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他很爱李清持，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程一水又想，在见识过李清持最温柔的样子以后，就会觉得现在她特别残忍。

这会儿他只觉得鼻子有点酸，强忍着眼泪，差点跟着掉下来。他刚做完手术下来没多久，整个人都难受，没忍住用很小的声音喊了句“疼”。

李清持这才清醒过来一些，尽可能缓和过来脸色，然后慢慢松开攥着程一水的手腕子，人都有七情和六欲，她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怒不形于色。

“医生让药流，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有理我。”程一水终于开口，情绪也差不多临界崩溃，“我有什么办法呢？”

程一水委屈吗，他心里当然委屈，话都直接说出来了，然后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李清持，直到眼前渐渐开始模糊。他又觉得烦，厌弃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为什么这么矫情这么讨人厌。他自己都讨厌自己，更别说李清持。

李清持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过了会儿，突然伸长手臂两条胳膊一抬，站着问他：“要不要抱？”

程一水听话地走上前去，两条手臂环在她脖子上，埋下头，不太会撒娇只是小声对李清持喊了声“疼”，他是切切实实的难受，说完又觉得有一点委屈：“姐姐真的好疼啊。”

李清持心一下子软了。

她后悔刚才自己语气不应该那么差，更不应该那么没理智，其实更多的是心疼，于是跟程一水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程一水摇了摇头，半天没说话，强忍着抬起头眼睛往上看。

小朋友固执又倔强，可耐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像是在李清持的心里砸出一个窟窿。

“医院太冷了，”不单单是冷，程一水还觉得灯光太刺眼，于是红着眼睛问李清持：“姐姐我想回家了，你带我走行吗。”

李清持说好：“我带你回家。”

回家。

回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