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入秋后多雨，气温下降的也很快。

第二天一早，香港陈家内乱的消息便被媒体曝光传出，占据在报纸头条。

自去年六月陈家家主就宣布退任旗下公司主席兼董事总经理，正式交棒次女。

十一月九日，陈家现任家主涉嫌贪污被捕。

之后不到一天时间，更直接爆出当红影星陈徽吸毒、偷税漏税的消息。

陈徽的身份圈里人都知道，本人确实背靠陈家，进娱乐圈完全就是个玩儿票的性质，身上的一些丑闻跟着传散开。甚至不用多查，就牵扯出来许多阴私事儿。

程一水看着热搜上，手指顿了一会儿，很快很快又滑了过去。

第二天家里有客人来访，李清持还是好脾气地请人进来。

程一水穿一件略单薄的浅咖色针织衫，他久病初愈，恹恹地窝在客厅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怀里是只打呼噜的猫，轻飘飘扫过来一眼。

“他是谁？”

“我姓陈，陈羚。”那个男孩儿看起来年岁尚轻，主动作自我介绍：“是陈徽的弟弟。”

陈羚声音偏软一些，态度依然不亢不卑：“家姐先前做了一些错事，希望能恳求您的原谅，不再去计较。”

程一水这下连个笑容都欠奉，终于明白陈羚这趟来是为了什么。他站起来，毯子因着动作滑落下去，膝上窝着的那只猫跟着惊跳起来。

一直没言语的李清持伸手把猫抱起来，很温柔地抚了抚，又抬起眼，看向程一水：“累了就先上去歇会儿？”

程一水应付着“嗯”了一声，但没动，站在原地盯着她看。

“好啦。”李清持笑一声，亲昵地用手指碰了下他的脸颊，哄道：“乖，一会儿开饭我上去叫你。”

陈羚知道自己算是不速之客，心里隐约有些紧张不安。

等程一水上了楼，李清持最初的那副温柔带笑的面容跟着一点点消退，转头看向陈羚：“陈少还是请回吧。”

“我这个人护短，总不能让我的人平白受委屈。更何况陈徽得罪的不只我家小朋友一个，陈少还是请回吧。”

这里面的是是非非她也没有点破的意思。

“我明白了，是池京的意思么？”

李清持没再说话。

“今日不请自来，叨扰了。”薛泠再没说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这次登门是毫无意义的，这件事大约少不了旁人的推波助澜，于是他识趣地站起来，尽量保持风度家教，同李清持告别。

外面仍下着雨，雨势稍小一些，薛泠撑起来时带来的伞，脊背挺直的像一枝亭亭的荷，依然是骄矜的姿态，只不过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中。

*

程一水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李清持躺在他身侧，在读一本外国小说。

“醒了？”李清持俯下了身，撩了撩他的头发。“饿不饿？我煮了粥。”

程一水揉了揉眼，用鼻音轻轻地嗯一声，却没有动弹。

外面雨已经停了。

李清持出去接了个电话，程一水烟瘾又犯了，他想李清持应该是不喜欢闻见烟味的，就只好敞开了窗躲在外面抽。天气还很冷，冻得他捏着烟头的指节微微发红。

李清持回来的时候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少抽点烟，对身体和皮肤都不好的。”

“我怕你不喜欢。”

李清持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完全不用考虑那么多，想做什么做什么，我要你那么懂事干吗？”

过了很久，程一水才又轻轻出声：“我一直认为自己三观很歪，在你之前，我确实没爱过什么人。”

“包括在感情方面，我也一直是没有天分的。过去的我其实特别害怕对你说出这句话。”程一水说到这里，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语气也稍微松快一些：“我害怕一旦你知道我需要你，离不开你，你就会不在乎我，伤害我。”

“我更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变成你所讨厌的样子，你会离我而去。”

于是他逃离自己渴望的爱，变成一只浑身尖刺的小刺猬。

程一水微微侧过脸，然后没来由问了句：“是你做的吗？”

李清持“嗯”了一声，动作没变，用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像给猫顺毛那样一点点顺着，垂着眼睛反问他：“觉得我可怕吗？”

程一水摇摇头，小声、又很认真地对她说：“不会的。”

“我很早就和你说过，我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人都不可能完美，我处理过很多脏事儿，身上也不见得多么干净。”

李清持讲到这里冲程一水轻轻笑了下，又低下头去，在他耳边说：“所以我们天生绝配啊。”

热气带过一阵酥麻，紧接着有什么地方突然震了一下，程一水抬头直直对上李清持的视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狠狠跳动。

心潮澎湃。

“你总认为一切感情都有保质期，爱情也是这样，可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李清持低头很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用那种程一水在熟悉不过的温柔腔调，继续说：“如果有矛盾的时候我们就就事论事，除了原则问题，情侣之间没有公平不公平，谁付出的多谁就委屈这一说。”

李清持压着程一水的手腕，和他十指相交握在一起，两枚对戒相碰，闪着温柔的银光：“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我相信你，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了，”接了一个长长的吻，在热吻和热汗里，李清持终于松开程一水的腕子，“下楼吃饭吧。”

粥早就煮好，在房间氤氲散开香气。

两个人一起下楼，李清持看着程一水乖乖吃干净，包揽下饭后刷碗的任务——其实不过是把碗碟放进洗碗机。

他和李清持又恢复到最初的热恋期，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浓情蜜意地腻在一起。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对方，不厌其烦地每天互道早晚安。

感情是一场从吸引到被吸引的较量，好比俘获猎物的游戏，仅此而已。

但只有经历从存在异议走向彼此愿意低头妥协达成一致共识的过程，才能长久下去，直到最后happyend。

之后的一段时间程一水认真开始学做饭，在手机备忘录上记菜谱，后来约朋友来家里聚餐，简直看得陆知意那帮人啧啧称奇。

李清持到家的时候没见人，一直往里走，远远就瞧见厨房煤气灶上搁了个煲汤用的瓦罐，袅袅的烟雾漫着。

程一水背对着她站在流理台前，他穿一件浅咖色略宽松款式的棉麻衬衣，领子有些低，刚好露出截细长的颈子，低着头拿汤勺尝生熟。看上去是专心得很，一点儿也没发觉她过来。

李清持挑眉觉得出乎意料，走过去从身后抱着他将人困在流理台，还故意吹着热气儿明知故问了句：“在做什么？”

程一水也偏过头，眼角眉梢都缭绕着春se。

李清持咬着人耳朵说：“辛苦了。”

一锅汤圆最后煮成一锅芝麻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