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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灵

    白不野生下来就被爷爷取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毕竟是老白家的独苗苗,往后逢年过节拿出去比试的时候喊出名字来也必须响当当。   只是白老头子没想到,白不野废柴了十八年,成年之后还有继续废柴的趋向。于是当机立断把他赶出了老白家。   “你自己出去谋生吧,别赖在我家丢脸了!”   “我咋丢脸了?!我就是没有认真学!别把我赶来赶去的,我又不是狗!”   “对了,记得把旺财留下。”

    第十二章

    小说: 百灵 作者:四点点 字数:9998 更新时间:2024-03-12 09:49:13

    “火神!”

    随着白不野的怒吼,他身后的木门突然一下子传出来一阵又一阵的巨响,白不野的耳边的无数符咒翻飞的声音,无数的浓烟从木门的缝隙之中不断的涌出来啊,就像是从熊熊大火之中进行的无谓逃生。

    因为有风的流动,滚滚的浓烟也有了方向,白不野看着那漫天的大火以及滚滚的浓烟,那烟雾飘散的方向就是出口的方向。

    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等着那妖花的下一步动作,倘若那妖花真的往某个方向逃跑,那么那个方向就是白不野要找到的方向。

    大火依旧在燃烧着,那妖花的藤蔓和根茎被焚烧得“噼啪”作响,可是依旧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白不野身旁依靠着的青石做成的墙壁已经开始发烫,他手里的老树根正在快速的蜷缩着树皮。

    对于植物来说,大火和它们是天然相克的,就连生长了上千年的老树根也不例外,因为直到会伤及自身,所以会害怕,不躲避。

    白不野终于精疲力尽的依靠着大门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他的眼皮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沉重,就好像是一下秒他就要到头睡着。无数张符咒一时之间的燃烧耗尽了他的灵里,他不得不深呼吸来抚平自己体内灵力的游走。

    而在他背后被他死死抵住的木门逐渐的变得滚烫,就好像是刚刚经受住了无数吨的燃烧物的轰击。木板也变得摇摇欲坠,或许下一秒就要被火舌吞噬殆尽。

    或许,事实就是这样吧。

    白不野在心里疲倦但是又畅快的开始脑补刚刚在太平间停尸房里面发生的种种迹象,在他发出最后一声口诀的时候,原先那些最开始被粘贴的符咒已经开始散发着热量,开始借助那被覆盖着的木质桌面开始熊熊燃烧。黄纸之类本就是最好燃烧的,轻盈且干燥,虽然投入进这个极其潮湿的地方不利于燃烧,但是也够了。

    白不野在心里宽慰着自己。

    符咒燃烧发热之后,内在的灵力回路开始运转,白不野耗尽心血附着在符咒之上的灵力会在回路运转的时候爆发,催生了符咒原本的力量。只要灵力一刻没有耗尽,那些火苗就不会停止燃烧,会不管的扩大,不断地升高,连带着焚烧周围一整圈的东西,即便那些地板和墙壁都是水珠那又怎么样。白不野投入的灵力可以支撑到那些东西全部烧毁。

    而那一朵妖花和那些白不野再也不见看见的藤蔓,它们的下场一定远远的超过了那些倒霉的,被白不野当作助燃用品的木桌子和木椅子罢了。

    白不野在最后的关头特地扔进花蕾的那几张符咒不仅仅是为了暂时固定住妖花,更多的还是为了催生出大火。生物的内里总是柔软的,灵物也不厉害,越是柔软的地方越容易伤害,伤害的后果就会越难捱。

    白不野是存了心要那妖花受到痛苦的折磨。

    逐渐的,焚烧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大量的明火耗尽了太平间最后可供呼吸的氧气,滚滚的浓烟模糊了白不野的视线,他觉得双眼入目都是一片的昏暗和红色,眼前的景物就像是在不断燃烧的炭火。

    为了继续积攒体内的灵里,白不野不得不将背包上的矿泉水倒在衣服的袖子上,然后尽可能趴下身体,不断的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不野觉得双腿都还有一些发酸,刚刚那不但半分钟的全身以赴让他突然的有一些吃不消,再加上之前的大出血。白不野有些难受的就要吐出来。

    大火还在他的身后熊熊的燃烧着,那不可抗拒的热量就像是直接烧穿了木质大门,直接烧到了白不野的后颈之上,不断的撩烤着白不野暴露在外面的尚且没有伤痕的皮肤。

    浑身都在炙烤着,白不野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干到开裂,浓烟呛住了他的鼻子,他不得不开始用嘴巴呼吸,可是口呼吸带来的弊端是,湿润的口腔完全暴露在炙热的空间之中,水分被快速的带走,没过多久白不野就觉得口干舌燥。

    没有像鼻子那样灵敏的呼吸道以及喉咙后知后觉的传来了痛痒,白不野不得不狠狠的咳嗽。

    白不野耳边是咧咧的大火的声音,大火还在不断的蔓延着,蔓延着。正如白不野最初想的那样,那妖花估计会比在场的任何生灵都珍惜自己的灵体,它会逃,可是就算是逃了,那妖花也会给白不野留下痕迹。

    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和根茎,那些个张牙舞爪的花蕾以及布满尖刺的绿叶,是妖花的养分来源,是它盘踞在一方的基石,是它为了无数猎物铸造的陷阱,可是也是它在关键时刻的累赘。

    大火会不断的烧到尽头,把那一朵妖花和藤蔓全部烧毁,然后一直烧到尽头,一旦妖花有了动静,火神会紧紧附随着它,到那妖花去的地方,让那妖花无法摆脱。

    等到那个时候,这场漫天的大火会给他烧出一条充满着炭黑色的道路,白不野坚信,他会看到那条路,他也能沿着那条路寻找到夏添。

    “会熄灭的。”

    白不野喃喃道。

    在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就清晰地发现,或者是说他清晰的回忆到,那太平间的停尸房里面是有水源的,就好像是他还没有进屋子的时候用双手触摸到的湿漉漉的墙壁。

    像这一种已经报修废弃了多年的建筑,最最基本的防潮是一定已经没有办法再做的,白不野最开始,在刚刚触摸到那湿漉漉的墙壁的时候,潜意识的觉得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于潮湿,所有的水汽都被堵在了这一间地下室一样的太平间里。

    但是一直到他在太平间的停尸房里面,真正用手触摸到泊泊流水的时候,在他亲眼看到那长得茂密,生机勃勃的妖花和藤蔓的时候,他知道那太平间的停尸房里真的是有水源。

    或许是正如白不野推测的那一样,那源源不断的水源来自于医院以外的某个地方,那个灵一定是已经无比的巨大,巨大到突破了那医院的厚重围墙,一直延伸到了某一个有水源的地方,然后靠着水源在这里缓缓的扎根,缓缓的变得生机勃勃。

    而越是生机勃勃,燃烧起来越是会引发是熊熊的大火。

    原先太平间的停尸房里的空间已经非常的狭小,所以那一朵妖花和无数的藤蔓如果要在那里像一个守卫者一样把守着大门,一定是要将自己全部的“兵力”,也就是自己主要的身躯放在太平间的停尸房里,可是显而易见的,白不野在会想起白天刚刚看过的医院地图,那太平间的停尸房也就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如此狭小的空间要怎么装的下这么大的妖花和那么多的毒藤蔓呢?

    唯一的方法就是,向上长。

    不断的向上,让自己的主要身躯不断的向上,不断的去填满这个狭小的太平间停尸房,因为是妖花和藤蔓,所以主要将自己的根茎留在下方的水里就可以,它们不需要一直一直的依靠着水源,因为妖花有长长的根茎,那根茎牢牢扎根在土地中,贪婪地汲取着地下水和土壤中的养分,不断向上供给着妖花。因此那些用于攻击闯入者的“武器”照样可以生机勃勃,伺机待发。

    而这也是为什么那一朵妖花会垂直的悬挂在白不野的头顶的原因,白不野和夏添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没能及时发现这妖花,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一方面的原因是那妖花极其善于隐藏自己,另一的方面是因为不管是白不野还是夏添,他们从来没有抬头向上看看。

    妖花生长出来的这么大量的藤蔓和枝叶不可能像是它的灵力那样可以完美的隐藏,如果白不野在进入太平间的时候能够抬头看看,或许就可以在天花板的缝隙之中看到那一根根带着毒刺的藤蔓。

    白不野在刚刚昏迷的过程中突然的明白了过来,也明白根茎或许才是那妖花的弱点。

    这个只不过是最最简单的道理,适用于大自然界的几乎所有的植物。就算是人类都会不断的去寻找一个舒适的地方来达成自己的目标,动物和植物也是如此,那就更不要说那些妖灵了。

    但是与此同时,白不野也在赌。

    他也在赌,如果那些水源只不过是来自某一个地下水或者是地下管道,那么刚刚那一个大火势必会把太平间停尸房里面的所有的东西全部都烧灰殆尽。

    包括夏添。

    但是如果是按照白不野的想法,那一个太平间的停尸房的尽头早就已经被什么东西给打穿,然后远远的连接到了某一处的淡水,或者是湖泊。

    那现在太平间停尸房的水就是源源不断的活水,如果是这样,即便是遇到了熊熊不断的大火,那最深处的东西,那最靠近水源的地方也绝对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意义上的损害。因为白不野的符咒总是有燃烧殆尽的一个瞬间,一旦符咒上的灵力耗尽,符咒会在瞬间变回一张张的黄纸,而若是连接的地方是某一处淡水或者湖泊,必然会将符咒浸透,那大火也势必会停下。

    只不过到了最后,受损最严重的必然是盘踞在里面层层绕绕的妖花和藤蔓,因为白不野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在这一片医院附近的几里之内是没有活水水源的。当初白固存给他寄来的地形图牢牢刻在他的脑子里。只要妖花还在医院的附近,就一时半会找不到能够救火的充足的活水,为了保全根茎,妖花不得不断尾求生,它会先燃烧庞杂的枝叶和藤蔓,再燃烧花蕾,这一定会让它痛不欲生。

    而那一朵妖花和层层密密麻麻的藤蔓又几乎是悬挂在了半空之中,大火势必就会顺着它们的长势蔓延,这样一下大火之下的地面就有了双重的保障。

    但是这个赌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白不野坐在太平间安放药品的瓷砖地板之上,心里默默的计算着火烧的时间,耳边那一阵一阵的像是疾风一般“咧咧咧”的大火的声响慢慢的开始变得不那么刺耳,变得不那么大声。

    白不野缓缓的呼吸,嘴里的口诀也在慢慢的变得缓慢。先前快速蔓延的火势已经使得整个空间都被大火燃烧,现在他要做的是尽量的让这场大火燃烧的慢一点,延续的时间久一点。

    在这个仲夏的夜晚,原本十分燥热的气温又一次随着这样的大火给攀升起来,白不野觉得额头,甚至是全身都出了好多好多的汗,那些汗在沁出的一瞬间就迅速的凝结成了大粒大粒的汗珠,然后不断的滚落。

    白不野甚至都觉得自己的皮肤,尤其是靠着木质大门的皮肤,正在火烧火燎的疼。

    好热。

    但是还不能停。

    透着木质大门,白不野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哀嚎,就像是他小时候看过的那些鬼片,那些女鬼的哀嚎,嘶哑又可怕,听的白不野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里面的嘶哑声逐渐的消失了,只剩下了大火随着风在不断跳动的声音,而白不野这个时候已经口干舌燥,原先本来就很干燥的嘴巴内壁因为不断的念动的口诀而更加的干燥,甚至是在白不野的喉咙里起了一层小泡。

    于是白不野缓缓的停下口诀,耳边原先还有的大火的“咧咧咧”声在一瞬间,随着白不野最后一句口诀的落地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原先安静的房间又一次平静了下来,而白不野此刻已经是累到了虚脱。

    也许是太过于全身心的投入,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迷迷糊糊的从陶瓷地板之上醒过来,原先冰冰凉凉的地板被他的体温带动着也开始散发着温热,白不野下意识的用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皮肤,一片冰凉。虽然依旧带着密密麻麻的伤痕,摸起来坑坑洼洼,但是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而在下一秒,白不野用手臂支撑着自己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原先还在他身边的小玉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

    白不野的心中闪过一丝丝的不解,这一种靠着灵力来催动的灵物,它的消亡要不然是因为外力的作用,比如说那第二只被藤蔓直接捏碎的玉鼠,要不然就是因为和它灵力相连着的那个人,遭受到了重创。

    莫非?

    白不野毫不迟疑的一下子打开了太平间停尸房的木门,眼前的木门已经被烧成了黑色,上面还带着烫手的余温。

    白不野哗啦一下打开了门,而里面却不是和他料想的一般那样的漆黑一片,而是空空如也。

    但是,那一阵阵属于夏天傍晚的凉风带着大雨过后的青草香味,吹佛到了白不野的脸颊的时候,白不野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的眼前是一片淡淡的月光,就像是流水一般的月光从太平间停尸房最尽头的那一个巨大的裂口那里流了进来,带着夏天晚上的凉风,温温柔柔的填满了这个已经被燃烧殆尽的停尸房。白不野甚至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那流水一样的光亮似乎还带来了些许清冽的香味。

    而这个停尸房里面没有一具尸体,有的只是已经被烧成了灰烬的妖花和藤蔓的灰烬,灰烬随着那不断吹来的风在那狭小的空间里面飞舞着,有一些灰烬甚至蒙住了白不野的眼睛,让白不野的眼睛开始不断的发酸。

    白不野却尽情的闻着这清醒的味道,然后缓缓的环顾四周,在一片废墟里面找到了他之前所刻画的符咒的痕迹。

    尽管是已经催动结束了,但是那些花纹和走向依旧牢牢的印刻在了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道为什么,白不野觉得下巴很凉,他一摸才发现,自己好像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哭了。

    然后他有些踉踉跄跄的走过那一屋子的废墟,向着那散满了月光的裂口走去。

    那一层层雪白的月光就好像是神旨,无尽的洁白,就好像是已经将这里面所有的残骸统统净化了一般,随着一起净化的还有白不野自己。

    其实在刚刚大口呼吸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了,那一种沉闷和疼痛的感觉,盘踞在他得肺部,一点点的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清清楚楚的明白,尽管是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速度和精准度,在刚刚进门粘贴符咒的时候,他还是吸入了那一朵妖花的毒花粉,他还是被那些毒藤蔓得倒刺给刺伤了。

    刚刚他正处于一个全身心都极其紧张亢奋的状态,所以什么都没有感觉的,但是紧张和亢奋过后,血液的循环也逐渐的加快,一边循环一边把那从他肺部吸入的剧毒带往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但是白不野现在却一点点的心理上的难受都没有,因为他刚刚环视了四周,不仅仅是为了要看自己呕心沥血写下来的符咒,他想要看的是有没有其他的残骸。

    而这个停尸房里面只有那妖花和藤蔓的灰烬,白不野在确认到这一点之后,才是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起码他真的从头到尾都赌对了,起码是真正的完成了自己交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

    夏添不在这个房间,或者是说就算是在这个房间,他也顺利的靠着大火从那一个裂口里面要出去了,所以白不野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下子冲击了白不野的大脑,冲击到他有着无法控制的眩晕,还有发软的双腿。

    长时间的疲惫,大量的消耗,还有剧烈的毒素,在一瞬间,就让他失去了意识。

    而在白不野失去意识之前,他一脚踏出了那个裂口,洁白的月光懒洋洋的撒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脚却在一瞬间失了重,就好像是跌落了悬崖,耳边传来了水花四溅的声音,白不野的全身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无尽的冰凉。

    可是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他真的已经很困很困了。

    就好像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白不野在恍惚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而自己的身边确是他没有见过的场景。

    他伸手随便抓了一下,却胡乱的抓住了一块破旧的被子,那一床的被子正好盖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白不野有些迟疑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被子,想仔细的分别,却又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真的没有见过吧,因为那一床的被子上面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花花绿绿的补丁,就像是已经用了好久好久的破杯子,就连里面的棉絮都很薄很轻。

    他又抬起头环顾四周,那是一个小木屋,内里有些昏暗,不远处的桌面上放着一盏油灯,那油灯上也没有火苗。

    整个屋子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白不野借着阳光把屋内大概扫了一遍,可能是这个梦太过真实,白不野觉得就连屋内陈列的家具都真实的几乎触手可及。或许那也不能被称作是家居,那些用竹子以及木板编织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凳子或许不能被称作是椅子,那模样与白家老宅里的手工木凳也相差甚远。

    白不野先前一直觉得白家老屋里面的家具以及够古老的了,白不野也不止一次的提醒过白固存,要白固存买点新的家具,或者白不野也愿意自己再做一套。但是随即就被白固存否定了,他说那些家具都保留了十几年,那些个木材比人还要精贵。

    思绪在不断翻飞着,白不野又想要打量一下周遭的环境,如果这一切都是梦,那也太真实了。但是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正当白不野想要狠狠的掐自己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他。

    “大哥!”

    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那声音里面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不是白不野常常听的那种普通话,反倒是与白不野家乡的土话差不多,只是音调却有些不同,又让白不野不能马上下判断。

    那个姑娘略带着一些吃力地说,“大哥,我刚刚去找了我们邻居家问了一下,但是他们都说没有,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你说说看这大冬天的谁家会有多出来的被子啊?不然就用我的被子给他将就一下?这也好比让这人活活冻死的强。”

    是谁?

    白不野抬头看去,那个小姑娘正抱着一床略显单薄的棉被推门进来,那门被推的“嘎吱”作响,看上去不是用很好的木头做的,且已经有了一些年月了。

    小姑娘身高不够,那床被子虽然看起来很薄很轻确实挺长的,小姑娘用力垫着脚才能不让那被子落在地上沾上灰尘。

    白不野的视线透过小姑娘的身后,她的身后是一片的雪白,几乎看不到什么景物,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很急,即便是屋里屋外还有些间隔,可是却好像有风正在从外面灌进来,白不野下意识里觉得有些冷,全身带着寒意。

    但是又马上被驱散了,因为那个小姑娘一把把那被子放在了木桌上,眼神在白不野身后那个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是想要确认那人没事,看到后才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那个姑娘全身是大红色的袄子,乌黑的头发被她扎成了两股不太对称的发髻,随意的别在脑后,或许是因为跑得急,那那姑娘的额头上还挂着许多晶莹的汗珠,几缕黑发黏在额头上,有些乱,但是却趁着脸很白。一张白白的小脸和外头的雪差不了多少,只是脸颊却像是蜜桃一样粉粉的,散发着生气,那一双眼睛像小鹿似的亮晶晶。

    白不野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却觉得她应该是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孩。

    这种艳丽的颜色,一般的姑娘可能会穿的俗艳,但是那个小姑娘穿起来就会很好看。

    心中竟然涌起一丝丝的欣慰,白不野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和这姑娘素不相识,居然产生了这种想法,白不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绝对不是男女之情,可是那一丝丝的欣慰又是怎么回事?他从小就没写个弟弟妹妹,怎么在梦里反而多了一个像妹妹一样的小姑娘?

    对了,那小姑娘喊他作“大哥”。

    白不野就看着姑娘踱步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那小姑娘把自己怀抱之中的被子轻轻的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之上,伸出双手在空气之中抖开,拍去了上面的飘雪,等拍干净了,才小心翼翼的铺上床。

    “所以我又跑到了隔壁村,才勉勉强强的借来这一床,还是因为那一家前几天刚刚死了人……这床被子本来是要给那人一起烧了去的,可是你看这天寒地冻,各家院子里连个柴火也没有,所以那家人一时心疼就不愿意烧了……还是我给了些银钱他们才愿意给的……”

    那小姑娘手里的活一刻也没听,嘴巴也在继续,“但是也就一点银钱,没多大事,主要是我看那家人也忒可怜,那死掉的人是家中独子,还没娶妻生子,家里还有个走不了路的祖父……”说到这里,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时候,突然抖了一下,“而且听隔壁村子的人说,那人是被山里的妖怪给吃掉的,本来好好的上山砍柴······所以人家也挺嫌这一床被子晦气,大家都不肯要,也不愿意出钱买,最后才肯给我。”

    白不野听了半晌,听到“妖怪”一词眼神凌厉了起来,这姑娘说山间有妖怪,还专门吃人,估计就是霸占一方的恶灵。白不野在睡梦中还是马上做出了清醒的判断,这里附近村庄的人怕是得早点搬走或者去寻找一个靠谱的灵师。

    这恶灵倘若只是吃些动物就算了,一旦沾上了人血,就像是吸了药一样再也戒不住。

    而且看着小女孩的说辞,虽然害怕但是也不至于惊恐,就说明这类事情不是偶然发生的,已经发生很久了,且村民必然有上山找过人,才能发现那死人的痕迹不可能是正常野兽可能造成的,于是才有了“妖怪”的传闻。

    不管怎么样,这恶灵虽然此刻蛰伏在山上,但是随时都有下山觅食的风险,一旦下山,看到这么多活人,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白不野紧缩眉头,刚刚想要出口劝诫,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说,那个姑娘都像是听不到一般。

    “然后他们村前几天又走了一大批人,有个大娘和我说官府这次态度很坚决,好像前几天南边又开始打战了,我们这一边打得很不好,朝廷先是在城中抓人,可是城中都是些达官贵族,早就用各种手段脱身了。那寻兵役的官也是个黑心的,城中寻不到人就把注意打到了我们身上,”那小姑娘似乎是想到什么一样,越说越激动,“我们村还有隔壁村几个月前就被征过一次,如今还来?隔壁村那些男的,就连我上一回去集市看到的,那个卖鱼的大爷都被抓去打战了,我刚刚本来还带了一吊钱打算去问问他还有没有新鲜的鱼,可是······”

    白不野听到那个姑娘有些哽咽,而他自己似乎也有了些许难受的感觉,更多的是无奈。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姑娘,但是眼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一样,一片白花花,他什么都看不见,更看不清楚那个姑娘的容貌,却觉得那姑娘眼泪婆娑。

    大红色的袄子趁着她的脸颊好像是粉色的,而身后长长的头发更加的黑。

    好像是要过年了吧。

    白不野不由自主的想。

    然后那姑娘却说,“这战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啊,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说着那姑娘匆匆扫了一眼床上的人,“若是打赢了就算了,也算是给家里攒下了功名,可是若是打输了,要么回不来,要么就像是这公子,躺了几天几夜了都没个声响。”

    “哥,我好怕他们明天就上门,我怕。”

    白不野他也不知道那个姑娘到底在怕什么,现在都是太平年代了,谁还会去打战?再说了,就算是打战按照现在的军事水平,怎么可能让活人上战场?就算是真的打战了也不会让无辜小老百姓去吧。

    白不野正想要去宽慰那姑娘几句,自己的手却不受控制的缓缓的搭在了那个姑娘的手上。

    白不野听到自己温和的说,“不怕,就算是真的来征兵,哥哥不怕,哥哥本来就想去。这样的世道太乱了,国君无德,所以身为臣民我们得自己守护自己的家,所以不管怎么样哥哥也一定会去的,我只是怕留你一个人在家里面。”

    对了,这是个梦。

    白不野顿了一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缓缓开口,一边还擦去了那个姑娘眼角的泪水。

    “我到时候把征兵发下来的补给分给隔壁的孙大娘一些,好好的托她帮忙照看一下你,反正我到时候在军营也有得吃,饿不死。我只希望你能找镇子上的孙先生,好好学几个字,时不时给我寄几封家书来,别让我担心家里。”

    “怕你烦但是哥还是要说,孙大娘为人和善,你到了人家的家里记得一定要好好听人家的话,但是千万不要被欺负了,知道吗?要是被欺负了,马上先欺负回去,我们白家的孩子就没有受欺负的道理,但是一定记得要写信给我。”

    可是话音刚落,那姑娘哭的更大声了。

    白不野有些疑惑,但是他却快速的反应了过来,自己似乎是在别人的梦里,还是在所谓的白家人的梦里,但是很奇怪的是,梦里的一切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或者说其实是他自己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难道说这是他们白家先祖的故事?可是白不野从来没有听闻过白家人还上过战场,这得是有多久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姑娘的哭声吵醒了床上的人,那个人发出了些许沉闷的声音,然后皱起了眉头。

    可是即便是如此沉闷沙哑,却一点都不难听。

    白不野看到之后马上“嘘”了一下,轻轻的把那姑娘抱紧了怀里,温柔的给姑娘顺着有些毛躁的黑发,那个姑娘依旧在他的怀里不断地发抖,而白不野却在说“巧儿,不怕,不怕。”

    只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床上的人身上,一刻不停。

    好像是关注,又好像是在恋恋不舍。

    床上的那个人也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但是就好像是已经油尽灯枯,尽管白不野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长相,也分不清床上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但是白不野雀在潜意识里觉得。

    那个人大概是快死了。

    因为他的脸色太过于惨白,全身的骨肉好像都已经松弛了,就连被子都快撑不起来。

    白不野甚至都不能察觉的他尚且哈有呼吸,完全是濒死的样子,估计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然后梦里的白不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摸着姑娘的头发。

    “宋将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这个冬天太冷了,我这几天在屋后存了些柴火,明天开始再多去准备些,还有山上的猎物,大冬天的应该都找不到了,还得让你明天和我去一趟,碰碰运气,这样就差不过够你和他过冬了。”

    “他生病怕冷,你记得多给他添添火。”

    怀里的小姑娘乖巧的点点头,然后探出手去摸了摸床上那个人的额头,随之便轻轻的笑了一下。

    “还好还好,已经退烧了,前几天真的烧到可以直接当灶台了,哈哈哈哈哈,还是城里的大夫厉害,三四剂药就好了。”

    白不野点点头,眼睛顺着小姑娘的手慢慢爬上了那个人的脸,然后停留在了他紧紧闭上的双眼,停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大概他这次就可以彻底好。”

    然后又好像是真的如释重负,白不野竟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了一阵一阵的酸意,就好像是躺在床上,已经劫后余生的人是自己。

    那种白不野不能理解的,不属于自己的感动在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双眼。

    “我还以为他撑不过去了,上苍保佑,上苍保佑。”

    “不野?不野?”

    嗯?

    白不野在睡梦之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可是眼前的那个梦却还没有停止,只不过是被一下子中断了,他像是被突然从睡梦之中抽离出去。

    他看到眼前有一个短头发的年轻男人正抱着一个小姑娘,然后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出了那间屋子,又在走出屋子的那一瞬间,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眼神就像是解不开的细丝。

    越来越远,白不野甚至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

    梦就这样中断了,在中断的一瞬间,眼前又陷入了一片的黑暗,胸口处传来钝钝的疼痛。

    白不野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大片布满星辰的夜空,微风将他的头脑吹了清明了起来,在那片星空之中悬挂着一个大大的满月。

    “星星好多啊,明天天气一定会很好。”

    白不野下意识的喃喃,然后他的眼神看向了不远处,只见夏添正半蹲在他的身边,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正在一点一点的给他包扎着手指的咬伤,他的手指传来了来自于夏添的,他熟悉的温度。

    白不野感受到了令人安心的暖意,从小到大,白固存每一次都是马马虎虎的替他上药,只有夏添才会这么的细腻温暖。

    而夏添依旧是那一副小孩子的容貌,他的脸颊却像是个没事人那样的红润,眼睛闪闪发光,就连眼睫毛都因为沾上了水滴而显得又长又浓密。

    白不野扯着嘶哑干燥的喉咙,用力喃喃到。

    “夏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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