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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灵

    白不野生下来就被爷爷取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毕竟是老白家的独苗苗,往后逢年过节拿出去比试的时候喊出名字来也必须响当当。   只是白老头子没想到,白不野废柴了十八年,成年之后还有继续废柴的趋向。于是当机立断把他赶出了老白家。   “你自己出去谋生吧,别赖在我家丢脸了!”   “我咋丢脸了?!我就是没有认真学!别把我赶来赶去的,我又不是狗!”   “对了,记得把旺财留下。”

    第二十七章

    小说: 百灵 作者:四点点 字数:8355 更新时间:2024-03-20 14:06:50

    似乎快要清醒过来,白不野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很温暖,不是那一种厚厚一层棉被盖在自己身上,靠着阻挡自己身上热量消散换来的温暖,而是那一种,一个鲜活的生命,依靠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呼吸和热量的温暖。

    周围一片安静,就连蝉鸣都没有。白不野听不到风声也听不到落叶的声响,万籁俱寂之中,他听到了“咚咚咚“的心跳声,那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融合在一起,带着类似于血液的温暖,又有十分的柔软。

    毛绒绒的暖成一团,白不野好像从来都没有体会到这一种的感觉。

    但好像又不是这样,体会过的吧,应该是有体会过的吧。

    白不野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一片棉花里面飘荡,棉花丛的尽头是一大片的树林,就好像是他先前见过的一样。

    宋闻言就这样站在那一片的树林之中,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身上,斑斑点点的阴影就像是刺绣一样落在他月白色的长袍上,还有如墨一样的黑发。他就一个人长在森林深处,却一尘不染,像个神明。

    他修长的右手拿着一根用竹子随便做的笛子,那短笛的端部抵着他带着一丝丝血色的下嘴唇,他几乎是没用什么力量去吹那根笛子,站在远处的白不野看不到他胸口的起伏,他只觉得那声音好像是伴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传出来了。

    一直对乐理没什么研究的白不野其实不知道在吹这些什么,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仔仔细细的停下脚步来听,却只听见了格外残缺的声音,那声音一点都不够圆润,那根短笛应该不是什么正常的乐器,或者是随手临时做的,所所以那声音就像沙子一样敲击着白不野的耳膜,但是每一段的旋律又像是清泉一般的跳跃,白不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或许本来就无法形容出来,也不需要刻意的去形容。

    宋闻言站在林间,身量修长,他的长发随风飘浮着,看起来十分的轻盈又似乎散发着香气,他的身边时不时的刮一阵风,吹飞了满地的枯黄色的落叶。

    原来,现在是秋天啊。

    白不野环顾着四周,看到了一地的缤纷。

    上一场梦境还在夏天,再往前走就是冬天,所以这一连串的梦境似乎都串在了一起。

    白家人在盛夏时节捡到了他,他在深秋时节似乎好转了些许,又在隆冬将至的时候想要离开。从夏天到冬天或许就只有短短半年的时间。

    白不野脚下也是稀稀疏疏落叶破碎的声响,空气中还带着秋老虎独特的干燥和热意,他的身上还是那一套很久的衣服,似乎一直都没有见过款式,又或者是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所以那麻制的布料在这个时节虽然轻盈却不够透气,因为湿热所生出来的汗水得不到发泄,一直都闷在后背和胸口,再加上似乎经过了长途跋涉,白不野只觉得胸口闷得慌,有些喘不上气来,只不过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不舒服,所以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过,继续向宋闻言的方向走去,越走就越觉得宋闻言那一身的白衣服格外的亮眼,明明不是非常艳丽的颜色,但是宋闻言穿起来却有了点绝世无双的味道,白不野甚至有些张不开双眼。

    在一片的燥热之中,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又在做梦了啊。

    而且梦中的那个人,或者说梦中的自己似乎还有点滥好人的性子。白不野记得夏天的时候那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破烂不堪的衣服,就算是那些血迹可以洗干净,但是那衣服也不能穿了。而自己的妹妹,在隆冬的时候也穿着新衣服。

    或许这个家里原本就没多少的钱全部都给眼前这两个人买新衣服了。

    怎么不给自己买一件呢?大热天的穿着不透气的衣服,宁愿自己闷出一身汗,也要给眼前的这个人买华而不实的衣服吗?冬天的时候就算是自己的衣服薄到几乎扛不住风雪,也要给自家妹妹买新衣服吗?

    真的一个活脱脱的滥好人。

    白不野在梦里都要发出笑声,他只觉得自己的性格和梦境中的这个人一点也不一样,他白不野才不会随随便便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呢。

    就这么想着,梦里的自己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个人,几乎不愿意让走动的时候发出半点声响,虽然那笛声十分的古怪,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去打断。

    只不过似乎是冥冥之中有感应,宋闻言抬头看了过来,一眼看到了白不野的到来,那人轻轻的放下了短笛,然后一步一步的向白不野走来。

    白不野在一片明亮的日光之下看清楚了宋闻言的脸庞,姑且算是做了这么几场梦以来最清晰的一次。

    宋闻言活脱脱就是一个没人的模样,白不野活了二十年,看过了那么多的明星,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长相。

    那像是丝绸一样的长发仅仅是美人身上不足挂齿的一个小地方。宋闻言长了一张像是从画了走出来的脸,细腻又白皙,五官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嘴唇似乎是因为吹的太久所以有些干燥,但是却依旧的红润,还有那一双的眼睛,黑白分明,是有些宽长的桃花眼,不是那么艳俗却显得水光粼粼,就像是小猫的眼睛,那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棕色,似乎还有点碧绿,白不野分不清那是他瞳孔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含着水的双眼反照了这片树林的颜色。那双眼看就像是着温柔的泉水,在白不野的心中荡漾开来。

    不管是见过多少次,白不野都从心底里觉得,宋闻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已经不是帅的那一种程度了,在二十一世纪,白不野也在社交网络上面看过形形色色的帅哥,但是都是那一种停留在表面的好看,那样的一种好看被粉丝和大众们称为“帅气”,但是宋闻言就好像是漂亮到了骨子里面,是那一种深入到骨髓的好看,全身都散发着美丽,于是世界上有了两个太阳,不对,是两个月亮。

    因为他更适合穿白色的衣服,他穿白色的衣服真的绝世无双。

    为什么宋闻言不能够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呢?

    如果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之中,那我又会怎么办呢?

    白不野有些自问,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刚白不野还信誓旦旦地想着,自己不会像梦中的自己,一味的傻乎乎的付出,成全了别人反而委屈了自己,他不会一厢情愿给别人买衣服而让自己受苦受累,但是这个决心好像前后维持了不到十分钟就动摇了。

    白不野想着,就当是他见色起意,能够给这样一个美人买衣服,或者说买任何东西,他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愿意。或许这就是古代昏君的想法,所谓的烽火戏诸侯,他愿意倾尽所有搏美人一笑。

    心脏跳的有些慌乱,白不野分不清到底是梦中的自己还是真实的自己,总之都是慌乱的,脸颊都是热的,权当是被这秋老虎炙烤的吧。

    而宋闻言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白先生,你今天又打了什么好东西呀?”

    浅笑盈盈,那一双眼睛一时之间盛满了清泉,好像是承接了这点点的阳光。

    而这个时候,白不野才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中正拿着一只已经断气的山鸡,手上能够感受到禽类动物顺滑的羽毛。

    那山鸡在夏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的跑,追逐着各色各样的小虫子,被养的膘肥体壮,而到了秋天就成了白不野这样的猎人的美餐。

    “打了一只山鸡,还有一头野猪,刚刚先让巧儿送回去了,我今天下午风干一下,过冬就有口粮了。”

    依旧是这样,白不野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然后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上的山鸡,就好像是在炫耀一般,那一只鸡被一箭毙命,木头做的粗糙弓箭直接传过了山鸡的咽喉,白不野笑的很开心,就好像是一个想讨要夸奖的小孩子。

    可是也只过了几秒,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当,毕竟这种断了气的山鸡实在不算什么能上的了台面的东西,更何况那山鸡的伤口上还留着血,仔细闻起来还有些腥臭。

    可是宋闻言似乎是毫无察觉,是白不野这突如其来的炫耀举动反而欣然接受了。

    “白先生厉害,百发百中。”

    宋闻言似乎也被白不野的举动给可爱到了,依旧是笑着,但是又不敢笑的太大,因为他的肩膀上还抱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从盛夏到秋天,宋闻言的伤口还是没有能痊愈。

    随着宋闻言的轻笑,白不野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虽然是一颗小小的石头,但是却荡漾起来一层一层延绵不绝的涟漪。

    这人虽然看起来是冰山美人的样子,却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只是宋闻言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或许是因为古代时候的设施不健全,也可能是因为他原先伤的太深了,但是好在已经熬过了炎热的盛夏,只要伤口能过稳定,不要发脓,熬到深秋就好了,等到冬天,宋闻言一定会好起来。

    白不野一定会让宋闻言好起来。可是这样的深山老林实在是太过于闭塞,就算是真的能够把城里面的大夫请过来看病那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因为大夫不能够每一天都过来,而白不野也花不起这一分钱,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宋闻言的伤还是靠着白不野摘回来的草药和自己的毅力挺过去了,挺过去不知道多少次的高烧不退和晕倒,但是好在现在挺过来了。

    只不过是依旧很虚弱,因为全身的精气都已经消耗殆尽了,就连他的脸庞也从来没有红润过一次。所以梦中的自己全力去捕猎物,希望能通过食物来把宋闻言失去的那些气血给一点点补回来。

    “白先生,大寒之后北部的部落估计又会卷土重来,我到时候想去,嗯……其实不对,我本来就想去,只是中途遇到了些麻烦,所以......”

    宋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原本眼角稍微扬起来的笑意也消失了,只剩下了冰冷。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只看着前方的林间景色,阳光洒在他有些病态的脸颊之上,他想要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有底气一点,可是他的内伤还没有痊愈,“所以,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要说告别了。”

    “为什么?!”

    白不野一下子的暴起,然后直接一步走到了宋闻言的身前,挡住了宋闻言的去路,他死死的看着宋闻言的眼睛,却在里面看不到一丝丝的波澜和情感,而就在这一个时候,白不野知道,不管怎么劝说,宋闻言都是会走的。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现在的朝廷官员尸位素餐,整个朝廷都是权贵的天下,就连皇上也只会求仙问道,从全国各地上交的赋税全部进了道士的腰包,每一次,每一次和北边大战的时候,要么割地,要么和亲,没有一次彻彻底底的赢过,这样一退再退,看不到未来的朝廷,你还要去为了这样的朝廷奋战吗?”

    这也是白不野心中对于宋闻言长久以来的疑问,自从上一次他在盛夏的榕树下面救下了宋闻言,他就知道宋闻言不是一般的人。

    因为白不野所待着的这个小村庄,离真正的战场还有一段的距离,就算是因为战败而逃亡也不可能逃跑这么远的距离,绝大多数的伤员在半路上就死了,可是只有宋闻言,凭着一身的残躯不断的挣扎着来求救,就好像是孤注一掷,一定要活下去,更何况他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而在那之后的每一次,每一次因为伤口化脓引发的高烧,他都挺了过去,就连城里的大夫用小刀给他挖去废肉,宋闻言也一声不吭,而眼神却明亮的吓人。白不野知道,只有心中有什么执念的人才会这样发了狠一般的、近乎是自虐一般的挺过来,熬过去。

    白不野看着一言不发的宋闻言,逐渐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的眼神又落到了宋闻言的人伤口之上,这么深的伤口一时半会都不会好,半年都说不定,可是他居然说他下一个月就要离开。

    “你是......”白不野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是为了报仇吗?是有什么人,你一定要去杀死吗?我不相信你是真的为了这个朝廷,如果是为了朝廷,你早就不知道死在谁的铁骑下了,你不会当逃兵。”白不野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心中塞满了酸涩,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你也可以和我说,你如果真的必须做什么事情,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白不野的话很轻,秋风扫荡着满树的枯叶,将白不野的话给隐匿在了秋风之中。

    但是这样的话却重重的落在了宋闻言的心头,他的眼神微亮,原先那些,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彻底遗忘的事情,那一些他逼着自己不能遗忘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嗯,”宋闻言点点头,然后错身从白不野的身边走来,就像是在回避着白不野炙热的目光,“我有很多要杀的人,那些人还在都城里面把酒言欢,还在过着安逸的生活,但是,我不想他们过得这么好。我过得不好,他们也不可能站在我的身上过的那么舒坦,你想和我一起?”宋闻言看着白不野的眼睛,似乎是嘲讽的笑了一声,“我在京城活了十六年,见惯了尔虞我诈,我的手上甚至也粘过鲜血,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这样的我,你也要跟着去吗?你愿意和我一起进入虎穴?”

    “……..”

    白不野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回答。他知道自己或许只是一时间的上头,想要不管不顾,可是一旦冷静下来,再仔细去想一想,或许前方的道路是一片黑暗。只是白不野想要和宋闻言一起走下去罢了。

    “况且,你还有个妹妹。我都活不下来的地方,你能活下来吗?”

    宋闻言冷冷的说出这些话,他其实没有说的那么露骨,但是白不野听出了这些平淡的话下面的深厚的仇恨,他知道,宋闻言的不想让他们过得这么好,真正的意思是,他想让他们下地狱,就算是自己去死。

    “走吧。”

    宋闻言看着一直沉默的白不野,白不野的脸上没有一丝丝的怜悯,但是却有着无限的悲哀,宋闻言知道,白不野听懂了自己的话,所以才会有着一种表现,而现在,宋闻言很想转身拉过他袍子下面的手,可是他终究是没有伸出手。

    “走吧,你不是想要回去风干猪肉吗?”宋闻言重复了一下,然后看向了远方的茅草屋,屋顶的烟囱在不断地向外面释放着水汽,宋闻言知道,那是白巧正在给他们做午饭,“今年的天气十分的怪异,现在都十月底了还是这么热,夏天太长了太热了,今年的冬天也会很漫长很寒冷,你们得提早做好准备。”

    白不野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你们”,太过于泾渭分明了,白不野觉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腿也迈不开

    宋闻言也不马上催他,虽然仅仅过去了几个月,他也差不多摸清了眼前这人的秉性。

    天真又固执。

    只是一直站在外头实在太过于炎热,宋闻言觉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渗水,再等下去如果伤口又发脓了,眼前这人免不得又一次慌张的忙前忙后,于是他又看了一眼白不野,终于拉起了他的手。

    白不野觉得自己原本有一些燥热的手在一瞬间冰凉了,那手掌十分的柔软冰凉,就像是豆腐一样,白不野愣了片刻,觉得似乎在哪里感受过,但是当他下意识地想要回握住宋闻言的手,但是宋闻言马上就抽离开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下个月要动身的这一件事,先不要和白巧说。”

    白不野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把自己的眼泪逼回去,然后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回家的道路不是很长,但是白不野却想了很久。

    宋闻言不是自己救下的第一个人,也不是自己照顾的最上心的人,所以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想让他走,不想让他去送死,白不野甚至想着,今后的日子就他们三个人,过一辈子都会开心很多。

    但是这样的想法终究是不切实际,因为他没有任何的身份和理由去捆绑住宋闻言,因为白不野知道宋闻言身上有着更沉重的信念,如果没有这一分的信念,宋闻言估计不会让自己活到现在。

    可是,依旧是舍不得,找不到半点理由的舍不得。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正午了,秋老虎肆虐,正午的太阳就像是盛夏时候一样的火辣辣,白不野热的浑身都是汗,直径去了一旁的水缸那里打凉,而宋闻言却依旧保持着凉爽,一丝丝的汗都没有出,因为他的身体底子真的是太虚了。

    一直等到白不野用冰凉的井水将自己凉爽的擦拭一遍之后,他才踏进了客厅。

    白巧正在慌乱的摆着饭桌,而宋闻言就站在一旁用木碗盛饭,每一碗饭都盛的很满,然后一碗一碗的交到了白巧的手上,但是平常大大咧咧的白巧却格外细致的接过他的饭,就连双手都格外的轻揉缓慢,似乎是在故意拉着这一段和宋闻言独处的时间。

    白不野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在宋闻言给白巧递过最后一碗饭的时候,他纤长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白巧的手背,而宋闻言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进了厨房拿筷子,只剩下一个满脸通红,目光盈盈的白巧在原地,然后情不自禁的露出一脸的笑。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巧的笑就像是雷雨天气的那一阵雷,直接劈向了白不野的内心深处,硬生生的把他心底一直被遗忘的情感的劈了出来,血淋淋的暴露在了空气之中,白不野这个时候才清晰的知道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想让宋闻言走。

    他也有着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而后的时间一下子就转移到了大寒,窗外在不断的飘雪,今年是一个寒冬,早在小雪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落雪了,一天比一天的冷,一天比一天难挨,也就在这个时候,宋闻言又一次病倒了,所以一个月前的那个约定似乎也不了了之。

    高烧烧了整整一个晚上,白不野在清晨的时候踏着漫天的飞雪背着宋闻言去到了城里的药店。路途遥远,那些翻飞的雪花细细密密地吹进了白不野的脖子里,然后融化在里衣里,寒风一吹,白不野整个都冻透了,但是他咬着牙忍着不发抖,又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把宋闻言牢牢的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似乎又在庆幸着,出门前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的把自己的围巾又给宋闻言缠了一圈脖子,索性这样,不然这风雪交加的天气,只会让宋闻言越病越重。

    他刚刚到的时候天空都还没有全白,而大夫的房屋也一直都没有人出来,白不野的双脚已经完完全全的冻进了冰雪,那一双有些破旧的棉鞋彻底被沾湿,然后逐渐变得像冰块一样的硬冷,白不野不断地剁脚,想要让自己怀里的宋闻言暖和一点,而宋闻言却依旧昏迷不醒。

    城里的大夫说,他是救伤未愈又染上了风寒,本身一直就很弱,但是却一直没有好好的得到调养。

    “他的心思太重了,是心疾。你得让他试着多走动一下,得让他开心点。”

    大夫之后留下一句话,然后就进屋子给宋闻言抓药了,白不野摸了一摸自己的口袋,里面却已经没有多少个钱。

    似乎是大夫屋内充足的炭火让宋闻言短暂的清醒了一下,他缓缓的转头看着白不野,嘴角硬生生的扯出一个艰难的笑,而白不野还没来得及去和他说话,宋闻言就又一次晕了过去,而白不野的手中被塞进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一直到这个时候白不野才发现,原本宋闻言一直佩戴在右手的玉镯子,好像在很久之前就不见了。白不野依稀记着那玉镯子通体雪白,几乎是看不到杂质,看上去就很值钱。

    但是他当时看到后还和白巧奇怪了一下,因为几乎只有女人才会戴镯子,他们从来没看过男人戴过。

    而后到了家,宋闻言依旧在不断的发烧,白巧和白不野轮番照顾了他好几天,才逐渐的退烧安稳了下来,期间也在一直说着胡话,在白不野一个人守夜的时候,他听到了宋闻言口里了父王和母亲,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的明白了为什么宋闻言一定要重回战场。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这一场的战争必然是要由宋闻言再一次发起。

    而在之后的不不久,白巧和白不野说,隔壁村正在招兵,正如宋闻言说的那样,那一场的战争,即将要在这一场寒冬再一次打响,周遭必然又是一片的生灵涂炭。

    而就在招兵前的那一天,天气格外的晴好,宋闻言也逐渐转醒,然后吃力地依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这一片最后的白雪。宋闻言也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痊愈过,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必须在明天征兵的时候,站在阵列的中心。

    他低下头,用着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指摩挲着自己腰间的铜牌,就算是他没有亲眼看到,他也能准确的刻画着铜牌上面的纹路,然后一遍一遍的描绘,一遍一遍的记忆,这是他这短暂的半辈子最应该值得记忆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木门突然被轻轻的打开,满身是风雪的白不野有些从容的走了进来,手里面还拿着一只烧鸡,还有一壶酒,那是一壶城里的酒庄,最为出名的美酒。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白不野一边随意的抖动着自己身上的白雪,一边关上了大门,然后将烧鸡和酒一起放在了桌面之上,然后又将房间正中心的木桌搬到了宋闻言的窗前。

    “嗯,还好,”宋闻言看着白不野的一系列行动,默默的重新将自己的铜牌给放回了腰间,“明天差不多就该出发了,我的伤也全好了,这一阵子多谢你了。”

    说罢,宋闻言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子,不等白不野推搡就放在了桌面上。

    他支撑着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装作自己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这样的样子落到了白不野的双眼之中,却依旧是那样的变扭,白不野看得很难过,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

    “是啊,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之前那个大夫说你喝完昨天那剂药就差不多了。”白不野笑着搬来了一旁的凳子,故意不去在意那个钱袋子,仿佛只要收下了就要和眼前这个人彻底告别。

    白不野坐到了木桌的另一头,就和宋闻言隔着一张桌子,但是他却能依旧感受到宋闻言身上淡淡的热意,他知道其实宋闻言的烧还没有全退。

    “所以啊,我来和你好好践行一下。”白不野自顾自的给自己和宋闻言都倒满了一杯酒,然后又开始拆来那一只大大的烧鸡,油香和香料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你看看,这可是上好的烧鸡和美酒,我一大早从城东一直排队到城西,差点就买不着了。”

    那烧鸡油光发亮,随着白不野的拆开又溅出了了许多的香油,就算外面是冰天雪地,当烧鸡依旧散发着热气。

    “好香啊。”

    宋闻言叹了一声,然后笑了出来,随即将一只手撑在了桌面上,但是却迟迟没有下筷,房间里面似乎又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窗外的太阳直接照射着白雪,白雪映照着太阳,从屋外直接亮到了屋内,宋闻言看着窗外,觉得自己的眼神似乎很酸,外头的太阳毒辣的很。

    “先喝一杯吧,就一小杯,我知道你不能喝酒,但是这么好的酒,”白不野说罢举起了酒杯,“下一次只能等你凯旋再一起喝了。”

    说罢,白不野就仰头一饮而尽。

    宋闻言看着,又看了一下自己的酒杯,有些自嘲的冲自己笑了笑,然后也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或许是宋闻言从来没有喝过外头的白酒,或许是受伤的时候不宜饮酒,仅仅是几杯白酒下肚,宋闻言就开始意识不清了,而眩晕来临之后,宋闻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白不野泪眼婆娑地说,我真的希望你可以留下来。

    随后白不野就将双手探进了宋闻言的被子,在他的腰间摸索了一会儿,就将宋闻言的铜牌给抽走了,宋闻言张口想要阻止他,可是已经无济于事。

    在宋闻言失去记忆的最后几秒,他突然的想到了那个盛夏,在白不野将他带去清洗的时候,自己的铜牌不小心落到了地上,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吧,他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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