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動引擎，車子經過一個個交通路口，熟悉的街景都在快速倒退著，從後視鏡裡面望過去，一切都那麼熟悉，又好像那麼陌生。

就像如今的蘇子墨，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十字路口，紅燈。

柳洺溪停了車，看著前方排排車輛，心裡有些焦躁。很快就要到醫院了，他覺得按照今天早上的情形他應該跟蘇子墨說幾句話才對。可是，想起蘇子墨以往對他的態度，他又膽怯了。

一邊在掙扎，一邊又時不時地微偏頭想要講幾句話。蘇子墨見了，把拿在手裡的案例整理了一下放進檔案袋裡，而後，透過後視鏡直直地看進了柳洺溪眼裡，只聽得他淡淡地說：「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柳洺溪本還在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可當他看到蘇子墨逐漸面露不耐的時候，便慌張地問出來了困擾了他整個心的問題：「為什麼，突然對我好了一點……」話問到最後，已經低平到沒有調子了。

他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會很突兀。可他還是禁不住地想問，就算蘇子墨會嘲笑他。

但他也怕，問了，是不是，一切又要變得跟昨天一樣了？

他緊張著抓著方向盤，靜靜地等著蘇子墨的答案。只是，讓他失望又僥倖的是，蘇子墨沒有說什麼，只是指著前方的紅綠燈，說：「可以開車了。」

後來，一直到醫院，柳洺溪都沒有找到與蘇子墨說話的機會。因為不管他裝作沒事一樣談論幾天的天氣還是將員工一些小事精心編成笑話來講給這個人聽，他總是淡淡的，偶爾的幾個「嗯」，也只有敷衍的意思。

你費盡心思地想要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費盡心思想要跟一個人說話，而他不但沒有認真聽，還敷衍地附和著，這種事不管發生在誰身上，都會覺得那人不知好歹，然後，再也不想跟他說話。

然而，這幾個敷衍的「嗯」，卻是柳洺溪的動力。他想，子墨終於肯回應他了啊……

他想，他還是會有機會的呢……

到了醫院門口，柳洺溪停了車解了鎖，而後偏過頭去看蘇子墨。蘇子墨的手剛搭上車門，似乎感受到了柳洺溪的目光，他抬頭看著柳洺溪，充斥磁性的聲音讓人動心。

「你的腳好點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帶點藥？」

柳洺溪根本就沒有想到蘇子墨會問有關於他的問題，這個時候聽了，心裡一顫，原本就沒有靜下的心變得更加動蕩，連著語言組織能力，也低了那麼幾分。

「啊……我，沒……還好……」他一邊慌亂地朝著蘇子墨擺著手，一邊詞句不清晰地解釋著。

在心裡，柳洺溪已經將這樣無能的自己嘲笑了好幾遍。如此窘迫，不知道蘇子墨又會怎麼看他……

柳洺溪已經設想了很多種糟糕的結果。

然而，蘇子墨只是嘴角淺淺一笑，「你慢慢說……」

那一刻，柳洺溪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多長時間，蘇子墨已經沒有對他這麼笑過了呢？又是多長時間，他已經沒有對他這麼溫言細語了呢……

嘲諷，不屑，厭惡……一直以來，柳洺溪以為，蘇子墨對他只有這些表情。

這個時候，柳洺溪是真的願意去相信蘇子墨是在認真地履行與自己之間的約定，也是真的相信，蘇子墨會這麼維持著溫柔與關懷一直下去。

可，當他知道蘇子墨這麼做的背後不過只是在幫溫莎，而他們之間的約定不過只是一個笑話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擁有的虛假溫柔，也不過只是別人有目的的施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