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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庭春昼

      山摇海荡不知处,想见枕石醉卧人如泥。      严太华x徐商音   ps.成年人的故事      严岳扬了扬眉,正欲刺他几句,侍卫忽然来报,说是有一妇人侯在王城外。 那侍卫同严岳说这话,眼睛却看向一旁的徐商音。徐商音不明所以,心说莫非他脸上写着字? “那妇人,说自己姓徐,是来王城寻、寻儿子的……”侍卫说这话的时候,人也直晃晃地朝向了徐商音。 徐商音面色平静,心下却很茫然。他心道徐,哪个徐?他娘可不姓徐,那是东临徐家,凤阳徐家还是下林徐家?东临那家死得只剩一个瘸子,凤阳几百口当人走狗当得不亦乐乎,下林那户比乌龟还会藏,躲进山里半辈子就没见出来过。谁有胆子投奔他,怕只会死得更快。 难不成是他那早死的爹,变成女人来找他叙旧情了?

    Chapter.01闲敲棋子落灯花

    小说: 禁庭春昼 作者:济慈 字数:4061 更新时间:2021-04-10 09:59:07

    严太华时常梦到他。

    或是齐阳坡上,素衣玉面,墨发一支簪,舌战群儒如鱼戏水的从容不迫;或是梁上春日宴,绾服黛色扣,笑意春风上眉梢,杯酒释兵权的智珠在握;或是那日败走会江亭,面色寒霜,提剑斩吴将的雷厉风行。

    这乱世向来只以成败论王寇,严太华登了帝位,世人称颂他,于是徐商音便成了那居心叵测的“寇”。

    祸害遗千年,照此推算,徐商音该活得比他长久。他虽自尘泥中来,但心比天孤傲,经年锦衣难掩锐气,想来有生之年不将他拉下皇位,是死不瞑目的。病故这件事本身就荒腔走板,遑论又默默无闻,与其作风大相径庭。

    徐商音此人,一手纵横捭阖惊才绝艳,运筹帷幄从不弱人,又分外锱铢必较。当年合山关中,赵国金戈当前,鲁国追兵其后,四面楚歌,他将计就计,反戈一击;寒石会上,解秋风赐他毒酒,他面不改色一饮而尽,然时移世易,终屠其宗亲、斩其项首。

    严太华与他相识十余载,知他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知他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云音谷中,尚是少年苏不遮年轻气盛,将徐商音困于阵中余月,破阵之际,他便火烧云音谷,逼得云音谷弟子跳崖殒命。后破惠国,便以云音谷布衣师之名,引蛇出洞,将改头换面的苏不遮——即惠国行水石氏二公石去锋招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兵不血刃地取下惠国三十六城池。

    瞧瞧,这般心狠手辣、深谋远虑之人,又怎会死得悄无声息?便是死,也该拖他一同下地府罢。

    当年玄都门一役,他一箭将其射落马下,令徐徵马失前蹄、阴沟翻船,失了称帝的契机。鸿天迟恒——便是燕国先废王孤鸿渡,今鲁国鸿鹄先生曾与他怨言,徐徵不死,他便一日惶惶不可终日。由此,徐徵这黑白纵横家的冠世之名也可见一斑了。

    鸿天迟恒与之徐商音,不过叶公好龙,惧之敬之。便是徐徵气定神闲,一派青山就我的慵闲,于他眼中仍是貌若修罗、心如豺狼。他称严太华与之图谋,不异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严太华自然是知晓的,徐商音与他何其相似,野心和权势成就了他们,又令他们分道扬镳。徐商音玩弄人心,因为人心即是世间最恶,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不屑臣服,因为他股掌间即天下,无人并肩,自然孤傲。他向来豪赌,又置身事外,沾衣带水、若即若离,赌赢了便是皆大欢喜,赌输了,亦能反败为胜。

    徐商音若要杀人,不以刀枪,不言杀伐,三言两语便可将人千里之外斩于刀下。他曾笑严太华愚笨,若一纸律令尚不能诛裙侯,要国君亲手除之,那法制也着实形同虚设。

    严太华十四与他相识,徐徵少时便拥昳丽,而今二十七八,气度胜却容貌。他一向是傲的,看遍人间风流,将苦难践踏足下,便是烈马金戈、旌旗蔽空前那七年蛰伏,几次摧心断骨,也难挫其志气。

    思及此,不免回想再见,至今已有半载。彼时徐商音自请辞官致仕,于偏狭一隅安身,严太华去见他,那白少连挡在门前,一副与他势如水火的架势。徐商音便在他身后,躺在铺陈华贵的藤椅上,语气不见喜怒,请他进来说话。

    严太华驰骋沙场经年,刀下亡魂数不胜数,若他日亡故,必要受刑于刀山地狱。他见过无数临死前的眼,那些或清明或惶惑的瞳孔,无一例外倒映出向死的恐惧——而这种情绪,即是徐商音予人的压迫。

    难怪赵寒水酒后吐真言,将他们二人并做“姘头”。武邕曾将徐商音比作食人血肉的狐狸,又将他比作背生逆骨的野狼。严太华觉得亲切,这般看来,他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徐徵的城府从来不在一时,便如他闲来赏月、醒时弄花一般,欲速则不达,要赶尽杀绝,也合该请君入瓮,你退半寸,我进一寸,脚已经碾上了命根,面上欲拒还迎,还要做一场无关风月的温柔戏请君品。

    庚子棋曾最得徐商音器重,先前同赵寒水一并叛出云生结海楼,而今又李代桃僵成了共国主。依他所言,徐商音的眼里从没有生老病死。旁人见他衣冠胜雪,袖线流金,全然一副傲揽风霜、不食人间的睥睨,大抵是难与“奸佞贼子”相提并论的。诚然,他杀过不计其数的人,王孙诸侯皆倒其剑下,世人唾弃他,辱骂他,高呼逆臣,却终打不败他。

    那日闲敲棋子,静水堂边,背后落下万家灯火,肩上披的是明金淌火,这玉质金相、斯文面容的权臣嘴角微翘,一语道破:“纵横家的一生,就如这局上棋,没有情爱,只有输赢。随波逐流,活不明白,才是最可悲的。”

    严太华忌惮他,于是打压他,屡削其羽,五台案后更褫夺其封号,贬谪墨地。彼时当诸朝百司,这才出牢狱的权臣嗤言置辞,自请归白身。一山且不容二虎,乱世既平,何留此祸患?且论徐商音手握云生结海楼,麾下能人异士无数,终有能颠覆他的一日。

    石去锋不喜干戈,纵然身怀奇术,然更喜游乐山水,与徐商音算是半友。他曾为徐商音赋诗,写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别王孙死,姓字送新坟”,写他玉树临风才华横溢“不揽青云天,松香抱明月”,又写他杀伐孽果晚年难安“秋夜空蝉休,芳华搔袍袖”。

    徐商音看后,只屈指弹了弹那诗文,嗤之以鼻:“我若留名,必千秋万载。你这眼界,还是小了。”

    想来,他这三代名门之后的文人傲骨,是同那勃勃野心扎根一处的。

    今日来见白少连,他于狱中蓬头垢面,双眸狠似虎狼。严太华问他徐商音葬于何处,他仍咬死不知,又质问他是否记得五年前那一箭。

    严太华自然清楚。当年他与鸿天迟恒合谋,策反了众部亲信,传出假信,甚至自断臂骨,以谋求切真。徐商音信以为真,单枪匹马入敌阵,鸿天迟恒下令放箭将人射杀,徐商音虽有后手,然终被截于边云,乌头玄箭鸣啸穿风,猝不防将他打落马下。而那张弓握镞,猎服凛凛之人,正是严太华。

    乱世中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严太华曾一无所有,他是被主家抛弃的奴隶,也是千夫所指的叛徒。无人在意他受过的苦楚,所有人理所应当地剥夺走他的一切。他与徐商音一拍即合,正因徐商音也有刻骨铭心的过往,他们本该消磨于平庸,却又全然不甘沦为尘埃,若身前无路,那便踏出一条路来。

    初遇那年十四,他因护主不力,被剥夺身份流放荒漠,醒时便对上少年试探的目光,茅屋为秋风所破,黄沙卷土,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追逐权力的欲望。

    彼时严太华尚无姓名,他曾是国公亲卫,除却一身武艺,仅有一个可有可无的代称。少年并未戳破他不识字的窘态,漫不经心地掂量起他的野心,端详起他的姿态,轻佻又敷衍地取严岳二字,随口接上太华二字。

    七年筹谋,一朝成帝业,收四地,建封国,背井离乡的少年位极人臣,沦为奴籍的青年九五之尊。但权之一字,若要无出其右,绝无从一而终的忠诚。他们曾经的拳拳赤忱、风雨同舟,都将成为日后掣肘对方的利刃。

    严太华的野心勃勃,成全了徐商音的只手遮天。他分明不是帝王,却拥有不输帝王的一切,即便一身病骨,即便无人与共。还记旧时巡游,徐商音与他并肩,简袍玉袖立于黄河边,泰然自若地享受着百姓的顶礼跪拜,青玉长缨随扑面的海潮飘远,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连旷野的风,也要追逐他身后。

    立国第二载,燕国六部来犯,事急从权,严太华率兵南下,与将士在边关风吹日晒,风餐露宿,而徐商音扭头便把持了朝政,鸠占鹊巢,说一不二,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

    徐商音心有怨念,但他不会退让,从貌合神离走过反目成仇,如履薄冰时连体面也岌岌可危。他们太了解彼此,同样的追名逐利,经年勾心斗角,迟早会走到这一步。非不死,则不休。

    白少连目光怨怒,似奚落,似嘲讽地说:“若非你那一箭,先生至少还能多活两个春秋。”

    严太华便摩挲着玉佩,若有所思起来。

    无论春寒料峭,抑或盛夏酷暑,徐商音那身层叠松香之下,总也若有若无地勾着药香。

    他确然多病,可又不见是什么大病,眉梢一弯,口出枪戟,堂上无人敢直视其容。便是与他相处,也总三两句怼言,讥讽嘲弄,神气得很。

    追根溯源,该是徐商音年少穷苦,因着舌灿莲花、招摇容貌,讨了贵族女子喜欢,无故挨了毒打,失了气力,害了耳目,被弃于烈日曝晒,怒火攻心,以至摧心折骨。虽得赵家兄弟所救,却总时不时要犯些糊涂病。

    赵二将他当弟弟,诚心实意待他,千叮咛万嘱咐,咽气前仍念念不忘,望严太华顾看一二。顽疾难医,旧疾反复,这该是徐商音的病根,亦是他为数不多的弱处。

    可若欲玩弄人心,切忌表露阙处,他将这些无用的软弱藏起,好似生来便如此坚不可摧。

    若非白少连今日提及,严太华险些要忘了,这舞文弄墨的文臣,身上刀枪不输武将,剑术更是一绝。徐商音常以青山自喻,锦衣华服,故作霁月清风,无人能窥其皮下所受苦难。

    梁上春日宴,严太华要石去锋死,徐商音偏要石去锋活。当夜宫门下,玲珑八角流光自他眉目倾下,他嘲弄道:“天底下有趣的人都被我杀得差不多了,这个,先暂且留着罢。”

    后来听廖槿说,那夜他回去便吐了血,施针收效甚微,不得已下猛药,以毒攻毒。此药性烈,更胜毒水,但徐商音于书房静坐一夜,除却面无血色,并不见半分苦痛。

    余下种种,严太华并未问出太多,因那廖槿当夜便引颈就戮,也不知是不堪酷刑,还是心存愧疚。

    代代帝王,大抵都混得个惠誉参半的名声,严太华也不例外,独独于流放徐徵这事上,得了天下大喝。他常替徐商音唏嘘不值,图谋半生,竟以“逆臣”一言以蔽之。至此无人记起他春江会舍生取义斩吴将,记起他为社稷披肝沥胆谋忠良,记起那日舌战群儒,为保一城之众的大义凛然。只见他起高楼宴宾客,权势熏天,见他风花雪月,锦衣玉食,高人一等。

    徐商音曾笑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又何尝不应验在他自己身上?

    五台案发,右龙府勾敌叛国证据确凿,万众请命,百司弹劾,请奏处死徐徵。五台请命声势浩大,领头之人正是石去锋,其后是武邕及其门生,世族林林总总,权贵不一而足。徐商音树敌何止千万,便是斩草除根,亦难防春风吹又生,一时墙推众人倒,鲁幼子甚也落井下石。

    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这般山雨欲来风满楼,方才勾得严太华兴致盎然。

    他既想要徐商音死,又要看他翻天的手段。徐商音与人做事,从不和解,解秋风后人至今为奴婢,洵泓以命相抵尚不能令幼子苟活,桓路几番投诚,为其当牛做马,仍被禁足封地一隅。若非手段压过他,讨饶不啻自取其辱。

    此处且按下不表,徐商音获罪下狱,严太华好整以暇,只待此人大显“一遇风云便化龙”的神通,可左等右等,却等来他认罪伏法,又轻飘飘地卸任归隐。徐商音从来睥睨,抖落不屑,何谈羞愧?便是自陈罪行,也有玩世不恭的轻佻,那“自惭形秽”出之他口,意思也要曲解了,成了字字珠玉自傲。

    严太华当不得真,毕竟五台案前,此人还欲篡权夺位,妄图将他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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