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九卿也不说话，将鸽子脚踝处的纸条取出来，细细查看，收起来纸条，抚摸着初烟的白毛，“好初烟，你去陪着他，我一切安好。

“下了阵？”虞九卿微微侧了侧头，白发纷纷散下来，他表情十分慎重地抿了抿唇，道:“什么阵？”

“还魂阵。”鬼医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察觉出这阴气突飞猛进的聚集，恐怕这儿就乱了套儿了。”

“马上入冬了，不过三月过年，如此闹心的事放着心里总不踏实的很。”虞九卿瞧了外面天黑了下来，拍了拍衣摆，“你这儿的药房开门了么？我去准备一些东西，清晨出发。”

鬼医站起身，回头看着虞九卿，笑道:“我就知道卿儿你一定会同我去的。”

鬼仙:“不去能怎么办？都已经到了扬州了，再返回去不成？”

鬼医:“鬼仙教训的是。”

鬼仙:“……”

托了这夜明珠的福，不用鬼医指路也能到了药房。鬼医毕竟是医师，除了睡觉的地方，最大的也就是这药房了。

坐在炼丹炉前，指尖一抹蓝火出现，瞬间暖和了整个药房。虞九卿心满意足的整理药材，炼丹，在药房里走来走去的，所以——

鬼医整理好东西后刚想去叫虞九卿，没想着，药房的门子突然开了，只见虞九卿光洁的脚踝生生露了出来，衣摆被系在腰间，头发被挽在一旁，脸上也是一片一片的黑色。

“你这是……”鬼医吃惊的瞧着这样的虞九卿，看了看他的身后。

“绝明散。”虞九卿将一个瓶子随意的扔进鬼医怀里，将白发放下，无视了鬼医的激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劳烦等我半个时辰。”

“别说半个时辰了，就是半年我都等！”鬼医仔细看着这晶莹剔透的瓶子，眼神充斥着满意。

“师父，这绝明散，是什么来头？鬼仙在这药房里待了一个晚上，不会就做了这么个东西吧？”大弟子走过来，轻声说着。

鬼医讽刺的看着自家傻徒弟，拍了拍他的头，将药瓶放进衣襟里。

“绝明散，以毒为引，以阴为衬，入鹿茸一两，添甘露子一两。服用以后，可让人吊半条命。你若是在鬼门关里，只一粒，也能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出来。”鬼医自豪的说着，见徒弟又开了口，他才接着说，“只是，这绝明散过程繁杂，一步错，步步错。且成率低，所以，这鬼仙一夜也只是做出来了这么一粒。”

不大一会儿，虞九卿才缓缓走了出来，只见白发纷飞，白衣如往常一般简单，却用细细的金边往里绣着，腰际还挂着一天玉佩。手中拿着白斗篷，冲鬼医微微颔首，“一切就绪。”

“我这徒弟还想问你呢，失败后的绝明散哪儿去了的？若不然，你贡献出来让我这些徒弟研究研究。”夺了虞九卿手中的斗篷给他披上，然后系了个结，满意的点点头。

虞九卿垂了垂眼睑，冷声道:“绝明散成功了是药，失败了便是毒。失败品平白扔在一旁不管会散发毒气。一炷香昏迷，一时辰死亡。”

这鬼仙不大在意的样子却让在座弟子都吓了一跳，这鬼仙，惹不得！

鬼医看着正在专心打坐的虞九卿，稍微开了开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前辈想同我说些什么？”虞九卿睁开了双墨色的眸子，松了口气，小饮着鬼医给泡的清茶。

鬼医没马上回复，只是掀了掀帘子，见大弟子摇了摇头，这才开口道:“卿儿，这次出行，还不知会来多少人。”

虞九卿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毕竟还魂阵不是一般人画的出来的。”

“若是人一个不留神画错了阵，这还魂阵可就成了索命阵了，画阵的人，到底想做些什么？”鬼医的语气有些不耐烦，眼神却在虞九卿身上乱扫。

虞九卿撑着头问道:“作甚？”

“我怕人太多，你不好露面。一路上我都让我徒弟给你盯防着，恐怕有人会接近。”鬼医叹了一口气，捏了一块绿豆糕，确实是一股子清香的味道，可他也没觉得好吃，而虞九卿愣是吃了三四块。

虞九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有伯叔在，我可安心的很。”

鬼医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定了神打坐，时刻注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应当是到了地方了，马车骤然停止，虞九卿同时睁开了一双眸子，发旁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柔的光芒，天，何时黑了？

“怎么了？”鬼医掀开帘子问道。

“师父，这儿的气息不太对，马儿都不动了。”

虞九卿戴上斗笠，“你且去看看，省得你那徒儿一个个的瞎担心。”

鬼医也是正有这样的打算，于是下了马车，带着一些弟子稍微走的远了一些。

再次安静下来，虞九卿听到一阵呻吟声，携带着折扇，便下了马车，朝着树林深处去，一些弟子本想着跟上去，却被虞九卿拒绝了，自己一人去了。

果不其然，一人躺在地上，身上有些狼狈不堪。

“你——”虞九卿走过去，低头压住那人的脉象，没有注意到那人惊喜的表情和微挑的唇角。

“小生经过此处，却被林子中的毒蛇咬了一口，可小生实在是疼得厉害，走不动路。”

这声音，他好似是在哪儿听过。虞九卿抬眼看向那人，那人紧紧皱着眉，眼圈泛红，好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虞九卿无奈开口，“你且先待着别动，我去给你寻些草药来。”

说着，正要起身，那人却突然拉住了虞九卿的衣衫，声音颤抖道:“小生害怕，小生孤苦伶仃一人，本有兄弟三人，可走散了好些年，公子是不是嫌弃小生，这是要对小生见死不救？”

虞九卿垂了垂眼睑，拍了拍那人脏兮兮的手，像是安抚似的，“我不会对你见死不救，更不会就这样离你而去。”

那人笑了，只得点了点头，将手又收了回去，“那小生还在此处等待公子回来。”

虞九卿再次挪开步子离开了，听着脚步声有些远了，那人站起身将衣襟里僵挺挺的蛇放开，“小生在此谢过了，你且赶快离去，别让他察觉了。”

那蛇回了地面又柔软起来，挺起蛇身，吐着蛇信子道:“大人可是折煞我了，大人让我咬您的这一口真无事吗？我毕竟有毒……”

那人甩了甩手，不耐道:“快走快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见状，蛇立马消失不见了，那人回了原本的位子，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平息了一下内心的雀跃，直盯盯看着虞九卿走过来唑碎了草药掀开腿上的遮盖物直接敷了上去。

“小生唤娈，公子的大恩大德，小生无以为报。”

虞九卿收了手，抬起眉眼瞧他，“怕是你在我梦中说话罢？”

娈竟然笑了起来，拂去虞九卿肩头的枯叶，“小生在梦中对你千呼万唤你不来，还是小生聪明，画了个还魂阵你才过来。”

虞九卿蹙了蹙眉，“阵是你画的？”

娈嬉笑道:“正是小生。”

虞九卿问道:“还谁？”

娈挪逾道:“还你。”

虞九卿不再搭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土迹，不再理会身后人。

倒是娈念了个诀，腿上的青紫色痕迹立马消失不见了，见虞九卿就这么离开了，立马追了上去，“公子等等小生，小生还未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