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一目因(外篇)
小说: 百理途 作者:肆年 字数:3595 更新时间:2021-04-11 19:53:06
见众人疑惑的眼光,齐孓这才缓缓开口,“他春困秋乏,这是累了。”
累了?
郎中:“……”
其他人:“……”
晴熙坐在一棵枫树下,两手抚琴,七条如发丝粗细般的琴弦嗡嗡鸣动着,泛着点点金色光芒,偶尔一片枯黄的落叶落下,却在接近司音时像是被吹开似的,渐渐飘向地面,落叶归根。
齐孓倒是十分悠闲的躺在晴熙刻意放平的膝上,却舍不得下力压住他。若是睁开眼,恰好可以瞧见晴熙白净的脖颈。
司命漂浮在司音旁边,时光静好。
齐孓轻挑眉,缓缓睁开一双眸子,起身将晴熙压在树上再闭眼吻住他的唇。
七弦不再波动,安安分分的浮着。
晴熙张开嘴,刻意同他缠绵,一双手不由自主的环住齐孓的脖颈。
察觉晴熙的小动作,齐孓心中大喜,加深了这缠绵十足的吻。
“同我回魔都可好?”齐孓顺着晴熙柔顺的长发温柔开口。
晴熙微微一怔,靠在他肩膀上,看着被迫同他十指相握的手指,不语。
“魔都也同样有山有水,那里算得上是我的故乡,我想带你回去瞧瞧。”齐孓温声道,再次重复道:“同我回魔都可好?”
晴熙坐起身直视着齐孓一双柔得泛水的眸,拂去他发上的落叶,“那儿,算得上是家么?”
“自然。”
晴熙抬眸同他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尘土。
“晴熙……”
听了齐孓语气中的失落落,晴熙背着他伸出只手,一只像极了枯叶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尖,扑闪着双发黄的翅膀,他假装愠道:“你这魔头,去魔都那样远的路程,难不成要我背着司音么?”
齐孓惊喜的笑了笑,背着一把琴一柄剑小跑过去轻握住晴熙正要垂下来的手,侧脸应道:“夫人教训的是。”
齐孓清楚得很,晴熙厌极了御剑而行,若不是急事,绝不御剑,就只是这么一步一步的走着,悠闲得很。
瞧着旁边的景色愈来愈苍凉,晴熙的步子刻意慢了下来,眼也不眨的瞧着四处的风景。
“累了?”齐孓顺了顺晴熙被风吹的纷飞的发,温柔地问着,“我背着你可好?”
晴熙停下了步伐,在司音的琴弦上稍稍拨弄两下,司音发出金色光芒渐渐消失,司命漂浮在一旁。齐孓蹲下了身子,晴熙搂住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不是累了,我想把这些装进心里,我怕以后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霎时一怔,齐孓压下心中的喜悦,依旧迈开一个又一个坚定的步伐,“若是夫人寻不出,我托人在这旁边栽上百里桃林,为你引路。”
“说什么夫人?”晴熙勾住他墨发一缕,嬉笑道:“纵使你大我千轮万轮(一轮十二岁)的,怎么就不能我为夫君?”
齐孓不说话了,认认真真的迈着步子。
不大一会儿,晴熙闭着眸子轻轻开口,“我重么?”
“重,如何不重?”齐孓应道:“我这一切都在背上了,自然是重的。”
又是一段沉默,背上传来了他的声音:“那你且背着你这一切一辈子吧!”
齐孓笑弯了一双冷眸,紧了紧扣在他腿弯的手。
入了魔都的边界,空气开始泛冷,天空阴沉下来。一路上,齐孓都在刻意的向晴熙身上传递戾气,晴熙闭着眼收起了自己体内外泄的灵气,尝试着接受他冰冷冷的戾气。
毕竟这里是魔都,晴熙自身灵力充沛到外泄的地步,到了这儿也难免会出事。
“那是什么?”晴熙缓缓开口,看着道路上两棵高大十足的果树,尽管是在魔都,这树的叶子青翠欲滴,还结着紫红色的小果子,实在是稀奇得很。
齐孓将晴熙轻轻放下,凭空一拉,一捧紫红色的果子落入手掌之中,齐孓细心的擦了擦,温声道:“夫人可要尝尝?”
自动无视齐孓唤自己时的称号,晴熙捏了一粒丢入口中,才咬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艰难开口:“酸……”
齐孓凑过去吻住他的唇用舌头勾住果子往自己的口里带,安抚了一下晴熙敏感的舌尖,笑道:“托了夫人的福,为夫第一次尝到着酸味的车厘子。”
晴熙双手环胸,冷哼一声,“亏得你是魔主,哪儿有从旁人口中夺食的?讲不讲理?”
齐孓环住晴熙纤细的腰肢,眉眼含笑,“可我只会从夫人口中夺食,夫人不愿意?”
直直的瞧着他,晴熙撇过去了眼神,“罢了罢了,带我去歇息吧,虽说已经是去了冬了,可还是困得厉害。”
齐孓牵着他的手,满面春风,无视了周围物好奇的眼神,齐孓将他带到自己的住处,才让他钻进窝里,莫不过一个转身拿被褥的动作,再回过头时那人已经沉沉的睡下了。
几乎是跑着的,齐孓回了自己的书房,招了好些元老来商量要事。
“吩咐下去,三日后我大婚,要他们来参加。”齐孓一手点着桌面,一手撑着头,见那些元老不动,危险的再次开口道:“不愿意?嗯?”
听着齐孓口中变了声的最后这一声的嗯,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站着做什么?三日后我若看不到魔都热闹的场景,都别想活着了!”
“是……是……”
迈着轻轻的步子,屏了气息,站在晴熙床前。手指黑气外泄,两只按压在晴熙的脖颈处。阴森森的黑气顺着指尖流进身体里。似乎是彻底放松了,晴熙头忽的一侧,呼吸极轻。
“魔主?”司音从一旁的七弦琴中出来,见这样无力的晴熙,不由得有些担心。
齐孓给他掖了掖被角,抚着他有些冰冷的脸颊,这是他输送戾气过多留下的痕迹,齐孓怜惜道:“只是让他睡一睡,三日后好有力气应付客人。”
司音十分庄重的站在齐孓身侧,恭敬开口:“魔主,并非是司音的不信任,我们世主他,同旁人不同,您——”
“我自然清楚。”齐孓看向司音,看向沉睡着的晴熙眼中充满了好些宠溺,“我是魔,他是仙。”
司音睁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是吃惊齐孓竟然清楚晴熙的真实身世。
“我很清楚,一切都很清楚。”他顿了顿,接着开口:“我这魔都太大实在是疏于管理,正缺一个魔后。我活了五百多年,只见他一眼,便认定就是他了。
“我爱他,义无反顾的爱他。”
缓缓睁开眼,侧了侧头,几缕阳光穿透着薄薄的纱落下,使得被红锦覆盖的房间多添了一丝丝暖色。红锦?晴熙忽的坐起了身,看了看四周,默不作声。
轻轻下了榻,他又何尝不是一席红色?层层红纱叠起,落在脚旁,腰处挂着一只黑玉,发髻盘起,流苏晃动。
这魔头……
微微勾起了一抹唇角,门子轻轻地开了。晴熙抬眼望去,来人穿着黑服,衣领同袖口却是用红绸衔接上去的,手中还提着被红纸紧紧裹住的灯笼,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却捧着一段红绸,红绸在两人中间悬着,中间坠着一朵团团簇着的大捧绣球。两人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走过去,单膝着地将绣球举到晴熙面前。
虽说是有些疑惑,他还是微微躬身双手抱住了这红绣球,才抱住这团红绣球,霎时,耳旁传来了那人轻佻的笑声:“夫人既然是接住了,可就不要再放下了。”
晴熙挑了挑眉,不做声。又有两只红蝶儿衔着三尺三寸的红盖头翩翩飞来,将盖头轻轻放在晴熙的头顶。眼前渐渐地被一片红笼着,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楚。
手中的绣球微微牵引,声音再次在耳旁响起,“夫人,待你已久矣,红灯笼引路,可来矣。”
面上带着连晴熙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来的笑,跨出了第一步。面前的两人手执红灯笼,空出来的一手向地面撒着好些谷豆,一路皆是如此。
抱着绣球的手微微一点,耳旁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谷豆撒之,以压青阳煞耳,得百年美满,一生再无病痛。”
可你也是青阳煞耳,我又如何避你?晴熙无奈的笑了,抱着绣球依旧迈着平稳的步子。
还没十步,晴熙隐隐约约瞧见,面前自己的必经之路放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耳旁那人温柔的声音骤然响起,“还请夫人将马鞍子上的柰子踢落。”
经过那处时,晴熙先将马鞍上的柰子踢落,这才跨过马鞍,手指在绣球上一点。
“跨马鞍,得平安,夫人不嫁二夫,好马不配双鞍。”
说什么二夫……
过了那一处,地面不再是平平坦坦的,像是踩在了碎瓦之上,还不待手指在绣球轻点,那人再次开口道:“旧物如瓦碎,碎瓦再新生。与卿同交好,更胜鸳与鸯。”
不大一会儿,前面两人停住了步子,才抬起头,只听得有三声急促的风声从耳旁擦过,像是弓箭被射出的声音般。
手指在绣球一点,那人再次应道:“执弓箭,空射天、地、卿。除卿邪气,日后逢凶化吉。”
再迈开脚步,才有十步,眼前出现一人,牵住了晴熙抱着绣球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托着晴熙纤细的腰肢,两人再次迈起步子。
“前面有一火盆,夫人仔细着跨过,当心烧着。”
这十足温柔的声音不再由绣球传来,就在耳旁,仿佛五时阳,十时风。
当两人同时跨过了火盆后,身旁的人握紧了晴熙泛着凉意的手,温声道:“同跨火盆,阻尾鬼跟随,亦如日后红红火火,再无波折迭生。”
入了大堂,首入眼帘的便是一柄长剑,一架七弦琴,剑琴光芒相绕,浮空于堂前。
一旁的媒人趁此便开了口:“一拜天地如亲,往事随波逐流。”
晴熙睁大了眼睛看向身旁的人,他,怎会知是天地给了自己生命的?
齐孓挑眉一笑,“夫人,拜堂这事,过了吉时还要再等两日的。夫人愿意等,可为夫等不下去。”
藏住眼底的波痕,两人对着空旷的天地深深鞠躬。
“二拜高堂良友,日后一路在侧。”
似乎是应了这么一声,剑琴的光芒更加交缠融合。
两人又向着高堂深深鞠躬,且不知何时,两人十指相扣。
“三拜执手良人,同度千百余生。”
晴熙正要躬身,齐孓却赶忙扶住止住了他的动作,温声道:“得卿于身侧已是不易,自此,吾但求与卿日日欢声笑语。吾无贵重之物,只可将此心予卿,卿,可愿?”
眼前的一切被水光潋滟,面前那人一双黑眸映着自己的身影,且只映着自己的身影。薄唇微启,声音极缓却字字钉入齐孓心中那片最柔软之处:“汝所求,亦为吾所愿。一路不易,得汝,吾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