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暴风雨结束于第二天清晨，门口几棵小树挨不过恶劣天气的摧残，有的折了枝，有的直接被连根拔起，栽种回去后病怏怏地立在道旁，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生气。

洛杨就像那棵被刮倒的树，过年第二天就开始感冒发烧，蜷成一团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烧得全身发软不想动弹，在床上恍恍惚惚睡了两天。

他估摸着是那天冒雨搬花盆着了凉，工作人员少也没人管他，他就这么一觉睡嗝屁了八成都不会被发现。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探他额头的体温，手心的温度让他莫名心安。刚想抬起脑袋往上蹭一蹭，那只手却顺势溜走了，只碰到那人温润清凉的指尖。

安泽看他瞬间塌下来的嘴角，有些忍俊不禁，觉得现在的洛杨就像他家里养的那只大黄猫，生病了还带撒娇的。

“唔……阿泽？”

安泽正转身准备出去，听到声音脚步顿了顿，扭头望向床上的洛杨，那家伙神神叨叨也不知在念些什么，应该是生病了口齿不清才这么叫他的？不过……这个称呼好像还不错。

回来的时候发现洛杨已经坐了起来，半睁着眸子直直靠在床头，脸上没什么精神。

“怎么起来了？”

“想起来要把衣服还你。”洛杨声音沙哑，抬眸看他。“还以为你走了。”

“我是去拿药了。”安泽看了一眼桌上整整齐齐叠着的大衣外套和浴巾，挑眉道：“你是不是把我衣服洗了？”天寒地冻的，难怪会生病。

“你以为老子想洗？”洛杨白了他一眼，倒回床上翻个身继续睡觉，动作太大震得脑袋晕晕乎乎。

“明明告诉我实话就可以回家跟家人团聚，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呆在这里？”生病了还没个人照顾。

洛杨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没有家。”

安泽想起宅子里曾经拆掉的那个被洛杨当做卧室的房间，心中暗道这家伙难不成是个孤儿？

“大过年的窝在床上睡觉，不觉得很浪费时光？”

“能不能不要打扰我浪费时光？”洛杨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挥挥手示意他赶快走。

安泽靠在木桌旁歪头看他，语调轻挑。“一个人很孤独吧，要不要跟哥哥我去做些不那么寂寞的事？”

洛杨以为安泽要带他去什么风月场所排遣寂寞，一改上一秒还病怏怏的黛玉模样，满脸兴奋地蹭下了床，要不是脸色稍显苍白，还真看不出是个病号。他花半分钟穿戴好衣物，冲到医院门口和外面的安泽会合，老远就看到倚靠在摩托车旁朝他招手的安泽……和坐在儿童座椅上喝着牛奶的栗子。

他上前抱起栗子蹭了蹭，被栗子十分嫌弃地推开了，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林殊了，这孩子好像不认识他，莫名的就有些失落。

“喂喂，”他扭头望向安泽，“你逛窑子还带个两岁娃娃？”

“栗子他爹娘度蜜月去了，逛窑子我也得把他带着。”

“……”禽兽！

事实证明冬天开摩的出门真的不是正确的选择，冷风割在脸上瑟瑟生疼，更何况洛杨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安泽尽量把速度放慢了开，要不是沈绪那家伙把他的宝贝爱车开跑了，他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境地。

“抱紧了。”

“啊？哦。”洛杨呆呆应了一声，把栗子往自个儿怀里揉了揉。

“啧，抱紧。”听不见？

“抱很紧了！不会松的！”也不怕把孩子勒坏！某人忍不住吼了出来。

安泽一听他吼就头疼，嘴角抽搐着无奈道：“叫你抱紧我，你把栗子塞外套里做什么？”

“哦……啊啊啊突然开这么快干嘛！！啊啊啊慢点我怕！！”

凛冽寒风中洛杨再顾不得心里那点别扭，猛地环紧了安泽的腰，边护着孩子边可劲儿发抖，不敢抬头看从身边飞速掠过的车辆和人群。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道路上这些奇奇怪怪随便就能伤人性命的交通工具……

过年来游乐场玩的人不多，安泽带着一大一小进来时江面上的杂技表演已经结束了，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脸上挂着畅快肆意的笑，过山车咻地穿过隧道，掠过人们的兴奋尖叫，不远处有身着奇装异服的小丑分发气球，梦幻的七彩灯光洒落在道旁，是洛杨从未见过的景象。

他眼睛里涌动着倒映在江面的细碎星光，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半晌后抬手抹了抹有点湿润的眼眶。

“这种地方真让人觉得幸福。”

“那是因为没有比较。”安泽忍不住就想打击打击他，扭头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在医院里的衣食住行，还有出来这一趟的花费，全部要一分不差的还给我，你还会这么想么？”

“我穷得就差把内裤反着穿了，你还忍心跟我提钱？”

“忍不忍心是我的事，该不该白吃白住是你的事。医院不是收容所，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把你送去警局。”

“……”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洛杨紧了紧有点漏风的领口，看着江面飘荡的一盏盏花灯，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我洛杨从来就是孑然一身，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现在无以为报，但是往后你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欠下的人情一定要及时还了，这是逸之教我的。”

安泽本来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这人也有这么正经的时候，他望进洛杨在夜色里透着幽深色泽的眸子，嘴角挑起意味深长的笑。

“那……”他从口袋摸出了什么，就着月光浅浅观望。“我想要这个，你愿意么？”

“不行！”洛杨反射性地抬手抢他手里的玉石，安泽已经把东西卷进手心握成了拳，他一个着急就扑上去抓住那只手张口狠力咬住，抬眼愤愤瞪着安泽，示意他把手松开。

笑话！老子本体要是给了你那还了得？

安泽眉毛忍不住地往上挑，觉得洛杨像只一心想要夺回自己所属之物的小狼狗。他把手往回抽了抽，那家伙也没松口，身子跟着往前蹭了一截，刚扣上的领口又散了，冷风正飕飕往里钻。

“喂，你是狗吗？”安泽低头凑近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耳侧，稍稍往下就是洛杨没有遮挡的脖子。

“再不松口，我也要咬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