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离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问他：“有什么想唱的歌？我都可以跟你合的。”

“我想想，有点忘词了。”洛杨想起前段时间好像偶然听到过一首歌，当时觉得蛮应景的就去找来听了几遍，后来才发现是陆谨离唱的。

前几句歌词记不起来，他就拿着话筒哼曲调，没想到乐队伴奏很快就和了上来，陆谨离配合着他唱开头那段，声音透过音响传递至众人耳中，带着浅浅鼻音的声线低哑又温柔。

『一字浸透许多愁

千回百转未肯休

情如秋烟又似梦

消散来去总匆匆

三生无幸难相逢

两分暖意七分寒

命中有时抓不住

命里无时终须还』

那家伙是不是感冒了啊？洛杨凑近了才隐隐看出他状态好像不太好，没有了平日里那股子精气神，神情透着些疲累，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

这首歌曲调缓慢，微微带着些凄凉意味，其实不太适合这种欢快的气氛，但好像挺好唱的，就当给那家伙减轻些负担好了。

洛杨吞了吞口水，主动接上下一段。

『可怜可爱又可恨

忽远忽近忽怅然

日思夜想梦几环

宿世轮回且悲欢

生死辗转终是客

一语成谶生祸端

千愁万绪谨别离

于你只道是寻常』

缠绵凄恻诉苦离别，轮回辗转遇不到你，思你想你梦不到你，千言万语尽数为你，千愁万绪都源于你，喜欢你也憎恶你……

“啊……”陆谨离轻轻咳了一声，神情有些恍惚，又带着些怅然。“是我当初唱给他的歌呢。”

台下观众本来被带进了不知名的愁绪里，突然被这句话给炸醒了，一个个闹闹哄哄想知道他口中那个她究竟是谁。

陆谨离笑笑，抬眸望向台下某处，神情温柔。“是我恋人哦。”

观众席徒然安静了一瞬，然后轰隆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他说的是我！”

“他明明在看我！！”

“可你他妈是男的！！！”

“呜呜呜我脑公竟然被别人拱了……”

只洛杨知道，陆谨离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隐藏在眼底深处的哀伤。仿佛绝望到了底层已成空壳，无力勉强也放弃了抵抗，一个不再愿意在尘世挣扎的人，任何东西都能将他轻易摧毁。

濮江所在的那个位置，早就已经空了……

演唱会一直持续到十一二点，洛杨有点担心陆谨离的状态，就想着去看看他，对正待去开车的沈绪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儿去找个人。”

“找谁？”沈绪靠在车门上挑眉看他，“不把你安全送回去安泽得怼死我。”

“你还有这任务？”洛杨摆了摆手道：“那你跟我一块儿去。”

他给陆谨离助理打了个电话，打算先询问一番，那边立马就接了电话，声音却带着点哽咽，似乎正急得团团转。“小杨我们老大有没有联系你啊？演唱会刚结束他就没了踪影，他最近状态不好，一个人乱跑不知道有多危险……”

“你别着急，他可能累了先回家了，而且濮江应该在……”

洛杨说到一半就看见从后门快步朝他走来的濮江，一句话被噎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你怎么在这儿？”他万分惊奇地看向来者，眼睛瞪得老圆。这人现在不应该陪在老婆身边？

“你看见谨离没有？”

“你刚才提早离席，不是去找他了？”

濮江脸色微沉，眉宇间的担忧久散不去。“我们一个星期没联系过了。”

“……”

皓月当空洒落一层透明光辉，本就稀薄的云层被风吹得聚散来去，徒留天空一片清明。陆谨离独坐于楼阁屋顶之上，着一身火红戏袍，于夜风中酌三两杯孤酒，哼一曲半世流离的愁怨，声音悠扬婉转，在空荡的影视基地里传得很远。

“上次害洛杨从这儿摔下去的是你吧？”他垂眸，望向地面跟了他一路的那个小道士。

那家伙叫岑商，祖孙世代除妖为生，可惜家道中落辗转至今只剩他一人，摆脱不掉家族使命却也无法把妖魔尽除，不过是个被世事摆弄的可怜虫罢了。

“只是想让你现出原形。”

“为什么？”陆谨离有些不解，眉心微微皱着，唇角带一抹无奈笑意。“他也在这世上存活了千百年，你为何只专注于对付我？”

“他不过是苟存于世的一抹游魂，终有一日自会灰飞烟灭。”岑商虽仰头看他，却也丝毫不输气势，眸子里竟带着几分上位者独有的睥睨。“而你，是存活千年不老不死的祸根。”

“祸……吗？”陆谨离轻笑，似在细细回味他这句话，半晌轻轻落下一声叹息。“也是呢。”

他站起身，于月色下轻拂衣袖，眸色逐渐由曜黑变作琥珀，额上隐现一通体流金的“离”字，唇部獠牙短而尖利，一头乌发瞬时疯长，衬着一席红衣飘荡在烈烈夜风中，美而致命。

九命之猫，生而九命，每损一命，十二时辰可复生矣。额部生有一字，此字随缘而定，含昭喻未来之意，历劫于凡尘之中，是福是祸皆由命数定夺。

原来我流连于世这千百年，也不过一个祸字了得。

原来我一生追逐半世流离，依旧赌不得天意如何。

原来我命中注定最大的劫，归根到底终源于你……

“这最后一命，”他仰头望向天空那轮孤月，眼角滑落一滴清泪，声音却不掺留恋，沉稳坚决——

“给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