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浑身是伤，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苏清河见他被殴打于心不忍，便想驱散其他孩子，伸出的手却从他们身上穿过。

苏清河的手僵在空中，他意识到自己无法触碰那群孩子，或许那群孩子也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显然，他没猜错，这群孩子根本看不到他，还是那般嬉笑殴打，嘴里说着和年龄不符的恶毒语言。

这群孩子玩尽兴了，散开了。那瘦弱男孩儿见他们走远了，才敢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怀里紧紧揣着的是一个已经又冷又硬，还沾满了尘土的大馒头。他轻轻拍去尘土上的灰，却反而把馒头搞得越来越脏，眼泪终于也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苏清河格外心疼，叹了口气。虽然碰不到他，却仍想摸摸他的脑袋，对他说“乖，不哭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正当他想那孩子伸出手，那孩子却猛的抬头，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一手护着馒头一手做出防备的动作。

“……邱越？！”

苏清河这才看清男孩的样貌，不由瞪大了眼睛。看过原著，他自然知道邱越儿时多么凄惨，但亲眼看到后还是感到出乎意料。

“你……你认识我？”

邱越眨巴着自己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苏清河。

苏清河左看右看，四下无人，不由诧异。

“你看得见我？”

邱越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苏清河可以确定，这是属于邱越的幻镜，而自己或许是误入的，而现在所经历的，便是邱越一生中做黑暗的时光——他的童年。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伤害不了你，你看。”

苏清河伸手，从邱越身上穿过。邱越看着新奇，便也伸手去碰苏清河，一样也是碰不到的。

邱越放下了警戒心，笑了起来，就如同苏清河刚遇见他时那样，像暖阳一样的微笑。

“你是鬼吗？”

“我不是鬼，我是你未来的师父。”

“那我以后就叫你鬼哥哥啦！”

“……叫哥哥就好，如果叫师尊那就更好了。”

直至黄昏，邱越才一路小跑到荒凉郊外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庙，在这之前他还去偷了两个苹果，遭了一顿打，然后把一个苹果施舍给了一个年老的乞丐。

“娘亲，越儿回来了！”

只见庙中供着一尊破损的清乐像，像下坐着一个貌美的妇人，虽也是破破烂烂满面尘土，却难掩卓越气质，举手投足温婉大方，像极了那些影视剧里的落魄小姐。

这个妇人，想来就是邱越的母亲，邱瑾。

邱瑾见邱越回来，笑着起身迎他，又见他浑身是伤，皱起了柳眉。

“又挨打了？是不是去偷东西了？给娘亲看看，疼不疼啊？”

“不疼！这是我今天讨来的馒头和苹果！娘亲吃！”邱越胡乱摇了摇头，把藏在衣兜里的馒头和苹果一同拿出来，一股脑塞到邱瑾怀里。

“讨来的？这分明是投的吧。越儿啊，娘亲说了多少次了，再饿也不可以偷东西，人要站得正走得直，光明磊落。人家也是养家糊口做点买卖，我们不能偷，懂吗？”

邱瑾叹了口气，无奈的摸摸邱越的偷，取出一块卷子擦去邱越脸上伤口的血迹。虽然是一本正经的教导，却柔声细语，毫无责怪之意，听起来极为舒服。

“这些食物，越儿吃吧，娘亲不饿。”

“可是娘亲好久没吃东西了……”邱越有些失落的模样，低垂着脑袋，将馒头掰成两半，将一半又递到了邱瑾面前。

“娘亲吃一点吧！就吃一点好不好——”

邱瑾轻笑，道了句乖孩子，接了那半个馒头，母子二人靠着墙啃着冷硬的馒头，一天的伙食也就这些了。

“对了娘亲，我今天认识了一个大哥哥，他就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啦！”邱越面露兴奋之色，拉了拉邱瑾的衣袖，一手指向苏清河，苏清河本安静看着母子二人聊天，忽的被邱越提起倒也是一怔。

邱瑾顺着邱越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轻咦一声，又看了看邱越，思索片刻才开口道。

“不知公子是鬼界之人还是仙界之人？若不便显形邱瑾绝不强求。邱瑾知公子并无恶意，邱越无父，邱瑾无法时刻顾及，求公子照应。”

邱瑾说完，竟是面朝着苏清河，跪下虔诚的一磕头，吓得苏清河连忙去扶，却又触不到。

“夫人何故如此大礼，在下着实当不起……”尽管他知道只有邱越能听见自己的话，他还是这么说了。

在善恶台，他伤了邱越，无论是自己的本意还是系统强迫，他都那么做了。

这个礼，于情于理他都受不起。

邱越将邱瑾扶起，他也不管邱瑾到底看不看得见苏清河，听不听得见苏清河，只管自己长篇大论添油加醋的叙述自己如何和苏清河相遇，叙述的过程中还美化了苏清河的形象。

例如苏清河是如何用一些厉害的法术赶跑了欺负他的孩子，回家的途中又如何施舍乞丐并教导自己向善。

此时的邱越，尽管生活艰苦堪称度日如年，却依然对生活有这各种憧憬，他不断的相信未来一定会很光明，总有一天他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有糖葫芦吃有新衣服穿，就算和母亲日复一日过平淡的日子，那也是幸福。

入夜了，庙内燃着一丛篝火照明，火光映着邱越熟睡的面容，他似乎做了些噩梦，皱着眉头一个劲儿往邱瑾怀里钻，邱瑾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稍作安抚。

“公子，您真的存在吗……”邱瑾平静的看着前方，喃喃自语。

“邱瑾不才，完全感知不到您，无论您是哪位仙尊或是鬼王，都不至于如此，所以我一直在想您是不是越儿为了哄我编出来的。可是越儿口中的您是那么鲜活，并不像是编的，而我又多么希望您的确存在……”

“存在的。”

苏清河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浅浅的笑着盘腿坐在了邱瑾身边，虚抚着邱越的面颊，鬼使神差的道。

“存在的，一直存在。苏清河在此立誓，虽无法保证邱越一世太平，但从今往后定不再伤邱越分毫，且悉心教导，务必将其拉入正途。”

夜风拂过庙外的树林惹得沙沙作响，火光摇晃，照着邱瑾如画的面容，她没有听见苏清河的回应，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安心的笑了。

此刻的静谧，若能一直维持下去，那将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