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一缕阳光从破庙的屋顶破洞照进庙中，邱越睫毛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他揉揉眼睛驱散睡意，望了望四周，只有苏清河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邱瑾早早地就出了门，只在他的身边放了一个馒头。

“鬼哥哥，早上好。”

邱越拿起馒头呆呆地啃了几口，随后拿起角落断了柄的扫帚将庙打扫一番，哒哒哒的跑出去了。

苏清河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他常常挨打的街道，他看了看路边的热馒头和糖葫芦，咽了口口水，摇摇脑袋继续往前跑。

“你要去哪儿？”苏清河出言问道。

“去找娘亲！”

他们一路跑，跑到了街道上人最密集的地方。村子不大，人却很多，街道熙熙攘攘，也算热闹。一阵歌声入耳，轻灵好听，唱的是大陆上一直广为流传的小曲儿，这声音熟悉极了，正是邱瑾。

苏清河穿过一层层的人，看到了中央唱歌的邱瑾，一袭素衣，长发挽起，面纱遮面，比昨日看起来干净整齐的多。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曾经在地铁站卖唱过，大约也是这样的阵势，为的也不过是那点吃饭的钱。

邱越见到他娘亲，只是挤进了人群像个普通听众一样静听，他看邱瑾的眼神十分炙热，此时邱瑾或许是他的唯一信仰，尽管邱瑾此时只是在街头卖唱，给不了邱越好的生活，甚至连温饱都难以解决。

这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的仰望。

“嗐，小妞长得挺美啊，要不要和小爷我回家快活呀，保证不缺你吃穿。”

一首曲子尚未唱完，人群中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一个醉醺醺的锦衣少年扯着嗓门阴阳怪气道。他粗暴的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摇摇晃晃的走到邱瑾跟前细细打量，似乎非常满意邱瑾的模样，邱瑾皱了皱眉，不作声。

“这……这是村长家那不争气的败家儿子？”

“唉可惜了，这下这姑娘可倒霉喽。”

苏清河听见人群中细碎的议论声，似乎都对这少年敢怒不敢言，暗叹这不过是一个村，都有所谓官欺百姓，不，村长而已连官都算不上，顶多也只是比普通百姓有点儿钱吧。

那少年似乎很喜欢别人怕他的样子，得意的扬着头，伸手挑了挑邱瑾的下巴。邱瑾厌恶的退后几步，选择忍气吞声。

“公子，自重。”

那人儿见邱瑾一副清高的模样倒反而来了兴致，一步步逼近过去，嘴里还喋喋不休说着露骨的言语。

不出众的猥琐容貌，配上下流的行为，令人作呕。

奈何苏清河此时却只是个看客。

一旁的邱越见情况不对，急了起来，连忙跑去挡在了邱瑾面前，张开双臂一副保护她的模样。他的突然出现使邱瑾一惊，她忌惮的看了一眼那少年，抿唇拉了拉邱越的衣服。

“越儿，快走，娘自己能应付他们。”

邱越摇了摇头，偏就是不肯走，其实他心里也是害怕的，此时眼眶都红了，腿都打着颤。

“哪里来的小杂种，下贱东西，滚开点别坏了小爷我的好事儿！”那少年低声骂到，一脚踹倒了邱越，又对邱瑾动手动脚起来。

“越儿！”

邱瑾见邱越倒在地上心底有了几分怒意，拍开了少年刚碰上自己皮肤的手，然后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那少年似乎被打蒙了，待缓过神来才怒不可遏的大吼:

“我.操.你.妈的贱女人，敢打小爷？我他妈打死你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

邱瑾知道这算是惹祸上身了，抱住邱越冷冷瞥一样那少年，叹了口气。

今天的一顿打，看来是躲不掉的。

人群中又挤出几个黑衣男，应当是和那少年一起的，他们心里清楚要干什么，便围住了邱瑾母子二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招呼上来了。

邱越大声的哭叫着，旁边不乏旁观者，但没有一个想过要去制止少年的恶行，都只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邱越最后把目光定在了苏清河身上，再也不曾挪开。

“救我，救救娘亲。”瞧着邱越的嘴型，苏清河初步判断了这句话的意思，低下眼眸。

他不知道怎么办，他碰不到任何人，更不用说救了 。

邱瑾努力的把邱越护在怀里，一言不发，被打疼了也就闷哼几声。她的眼里微微泛着红，似乎忍耐到了极限，但她咬着唇硬生生把魔气狠狠压了下去，整个村子都是普通人，没有人会感受到这股细微的魔气。

她不想伤人。

哪怕被殴打，被欺辱，她也不想伤人。

邱瑾是谁？她是邱越那一半魔族血脉的来源，她是魔界的圣女，当时魔界堪称做强大的人啊！

她若是想为祸苍生，几位大能一起阻拦都未必能行。

可就是这么一个强大的人，因为那点善良，硬生生折了傲骨，被几个普通人殴打，打的遍体鳞伤也丝毫不愿反抗。

那群人打完了，拍拍手退回到少年身后，那少年写着眼睨了母子二人一眼，轻骂一声晦气东西，哼着难听的小调若无其事的走了。

一层层的人群没了好戏看，也就散开了。

只剩下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啜泣，没有人会管他们。

苏清河有些哽咽。

他想起前世在地铁站，他也曾被砸摊，被打骂，从来无人会伸出援手，这便是现实的残酷。

不同的是，他没有反抗的能力，而邱瑾却坐拥灭世之力。

被人所称赞的善良，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

苏清河蹲下身，想安抚一下邱越。邱越被邱瑾护的很好，只有个别地方有些淤青和擦伤，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但他哭的伤心，苏清河想，那不是痛的，而是委屈和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世间要这么对自己，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这些问题，都是苏清河曾想了千遍万遍，一遍遍质问自己，一遍遍质问人世。

自己以真诚对待人间，人间却还之以恶。

邱越不哭了，或许是哭不动了，有些呆滞的看着苏清河，哽咽着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们……”

苏清河无奈的苦笑，抱住他道。

“对不起，我很想，但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