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留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在今天流下来了。

今夜的月光与那晚相似，唯有人已经全然不同了。

“把衣服穿上吧。”

王琳琅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到了周一眠的身子上。

周一眠却没有接过王琳琅的大氅，而是转眼盯着王琳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已经脱了个干净，王家主可是有寻到什么没有？”

周一眠记得当年在张家的偏院里，张之禀叫人当众撕毁了自己的衣服，今天则是他自己脱去的。

其实情况和当年真的很相像，周一眠确实有拿了那枚玉片，也拿了混沌珠，但很不巧的就是，他都给弄没了。

玉片，被当做了顺水人情。而混沌珠，则是给人偷了去。

周一眠还是那时候的周一眠，只是王琳琅已经不再是当时那个护着周一眠的王琳琅。

“周一眠！你休想耍什么花招！”王国风虽然惊讶于周一眠真脱得一丝不挂，但心头却只有一股无名怒火更盛，说着，又要仗剑杀上去。

“够了。”王琳琅挥手拦下了王国风，他似乎也想起了当年这件事，面色忽然变得煞白，哪里还有往日里威武霸气的模样，轻声说道，“已经够了。”

“如果王家主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请离开我周家的祖坟。”周一眠却好像丝毫没有看见王琳琅的脸色，继续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都不必见面了。”

“都……不必见面了？”王琳琅将周一眠的话重复了一遍，想要解释什么，可一开口，喉头就涌上一股腥甜。

强将那腥甜压下去，再看着周一眠那如同冰霜的面容，王琳琅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我们走吧。”王琳琅颤声说道，“以后……永远……都不必见面了。”

听到要离开，王国风自然求之不得。只是似乎还有不甘，又狠狠盯了周一眠一眼，说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便搀扶着王琳琅，相伴离去。

深山密林、荒郊坟茔，终于又只剩下周一眠一人。

他身上依旧一丝不挂，瘦弱的身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苍白，像是敷了厚厚一层粉，又好像在牛乳中浸过一样。

王琳琅的大氅还在一旁的地面上，周一眠却根本不去理会它，转身最后看了刻有周家祖训的石碑一眼，他便昏死了过去。

身上是冷、心头是痛、眼中是热，鼻腔酸酸的，喉间涩涩的。

然后，又是感到一股特别的温暖，以及一声声腻人的呼声。

“周公子……周一眠……小困猫……谢谢啦，不要再睡了！”

等周一眠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叫他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没有赤身裸体躺在荒郊野岭的坟堆里，而是在一件装潢精致却略显破旧的房间中。

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可以闻到浓浓灵香草的味道。

自己这是……在周家的宅院里？只是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间。

“哇！周公子！谢天谢地，您终于醒啦！”

一个人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看见周一眠正一脸迷茫地四处打量。

不必多想，那人正是绍连舟。

“我……我怎么在这里？”周一眠支起身子，靠在床板上，然后低声问道。

“啊！”绍连舟急装出一副涕泗横流的样子，哭诉道，“周公子，你知道吗？你可是吓死我们了？昨天晚上那个郝寡妇突然发起疯，大喊大叫，把整个周宅里的人都吵醒了。我怕周公子你睡不着，想去看看你，谁知道你根本不在屋子里。然后到处找了一下，还是找不到。就把梁老汉他们也叫上了，找了一个晚上，都寻不见。然后不知道谁搭了一句，让我们去周家祖坟看看，却没想到，你真的就在那里！”

“这样……”周一眠调息片刻，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大叫了一声，“绍连舟！”

“怎么了？”绍连舟还以为周一眠有什么事情，赶紧探过头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等待自己的，居然是周一眠劈头盖脸的一耳光。

“我……”绍连舟给打懵了，过了许久才愣愣问道，“周公子，你是不是打错了？”

“没有错！打的就是你！”周一眠愤声说道，“昨夜你是不是去了郝寡妇的院子，然后……”

周一眠可没有忘记，昨晚在郝寡妇的院子里听到绍连舟的声音。

“我……”绍连舟摸着自己红肿的脸，欲哭无泪，只敢委屈地说道，“我……我怎么可能会往那个人的院子里跑啊？真是冤枉啊！”

听绍连舟这么一说，周一眠也静下心来，稍稍思索一下。

昨夜，他虽然听见那声音像极了绍连舟，可他也确实追赶那个黑影，一直追到了周家祖坟。所以昨夜的那道声音，确实不太可能是绍连舟的。

其实，他这一巴掌无非是要出出气，现在心中郁结消除了，也不再给绍连舟脸色看。反而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绍连舟红肿的面颊，小声问道：“是我错怪你了。”

绍连舟这下可是受宠若惊，顺势贴了上去，然后神色中露出一丝忧伤，道：“周公子，昨夜你到底干嘛去了？有好些人说你是遭了鬼怪，还说你是被狐妖魅惑了……”

“嗯？”周一眠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事，干脆别上嘴，一言不发。

见周一眠不说话，绍连舟脸上的担忧更重，几乎贴在周一眠的耳边说道：“我知道周公子你肯定不是遭什么妖邪，难道是去幽会？”

一想到周一眠居然脱得光溜溜地躺在荒郊野外，身边还放着一件其他男人的大氅，绍连舟就觉得自己心头酸酸的。

“休要胡说！”周一眠似乎被绍连舟这话激怒，一把推开他。

可绍连舟却不依不饶，又扑了上来。

就这样，二人不知是争斗，还是大闹，就这样变作了一团。

周一眠虽然功力远胜过绍连舟，但身子孱弱，昨夜受了一夜的寒，此刻哪里是绍连舟的对手。不一会，就被绍连舟压在了身下。

那双曾被周一眠称赞的纤纤细手攀上了周一眠的肌肤。

“别！”周一眠大惊，伸手想要拦住那双手的动作。

可绍连舟却反将周一眠的手紧紧握住。

“不要动，周公子！”绍连舟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低沉，就像是魔咒一般，周一眠真的止住了所以的反抗。

“你的手……真的很冰啊，我给你暖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