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肉刮骨，屠户常做的事，医者也做。说不上残忍，也说不上仁善。

同样是操刀，害人与救人，只不过是一念之间。

绍连舟将周一眠带走之后，留下的大厅内外就只剩下一片寂静。

好些人都偷偷往那排座位上望去，在那里坐着许多江湖前辈宿老，然而他们真正要看的，还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孙家老家主。

孙长连在这些炙热的目光下，自然再难安坐。再者，作为今日剑会的主人，他现在确实是该说些什么。

所以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必身边的家仆搀扶，缓步朝擂台上走去。

孙长连走的很慢，那些围观侠士赶忙让出一条道来，让他通行。

当他从人群之中穿过的时候，身边的人们明显感受到了一股低气压。

孙长连，有些愠怒了！

孙家传承百年的剑会，今天却成了一场闹剧，孙长连发怒，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却不知他此刻的怒意，将是要发泄到谁人的头上。

孙长连缓缓走上了台，正巧看见了那从刚才就一直躺在那里的刘凯。

方才刘凯临阵倒戈，将刀刃对向了王国风，然后周一眠出手，王琳琅上场……严格说起来，他才是这一切祸乱的根源。

然而，却不知道为何，他被周一眠一剑挑飞之后，并没有遁逃，反而直接倒在了擂台的阶梯处，像是昏厥了过去。

孙长连驻足看了他两眼，却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继续往台上走去。

在台上，还躺着那个光头男人的尸体，以及……王琳琅。

“王家主方才好生威风！击杀这个魔教余孽，简直易如反掌啊！”孙长连朝王琳琅拱了拱手，像是在恭贺，只是说话语气听着说不出的难受。

“孙老家主过誉了。”王琳琅眼中已没了原先的呆滞，只剩下隐约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说着，便一跃跳下了台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孙长连没有继续为难王琳琅，走到了台中，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诸位，今日之事，是我孙家之过，给大家见笑了。剑会……看样子是继续不下去了，老夫已派人备下薄宴，诸位务必赏脸前往吃喝一些。”

孙家因今天的剑会失了脸面，但不代表旁人就可以不给孙长连面子。连说不敢，便在孙家家仆的引导下，往后堂走去。

“几位，也请吧。”孙长连回到了位子边上，那些江湖宿老在孙长连面前也不敢托大，也都客客气气地起身离开。

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前厅，此时就只剩下孙长连、王琳琅，还有张家的那些人。

“几位贤侄，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与老夫说呀？”

孙长连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在场的几人以及……那顶遮了数层纱幔的华轿。

“今天的事情……是琳琅冲动了。”王琳琅低下了头，朝孙长连致歉。

“大哥！”王琳琅可以放下身段，但一旁的王国风却不愿吞下这口无名恶气，尤其是当他看见自己那向来高傲的兄长竟被迫无奈低下头来，心中更是愤恨。

然而王琳琅的表态如何，也不会因王国风的心情而改变。那孙长连对王家的态度，也不好因一个王国风而发难。

“王家主言重了。”孙长连靠在椅上，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倦意，轻声说道，“今日的事情，是我孙家把守不严，让这些妖人混入其中，搅了各位的雅兴。倒是要老夫给各位说声抱歉。”

张家那些人本就比孙长连矮上两辈，又不比王琳琅是一家之主，哪怕性子桀骜，但也不敢托大，连说不敢。

“如此，那么也请各位挪步后堂吧。”孙长连再一次客气招呼道，只是眼神有意无意总是朝那座华轿瞥去，眼底闪过一抹不悦之色。

也难怪孙长连不悦，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孙家、王家两家家主都丢尽了面皮，唯独这张家家主还安坐轿内，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张家之人实乃真小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