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

箫乐是被李伯然摇醒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老人头把他吓了一跳，刚睡醒的状态难以保持冷静，惊呼一声后他快速的冷静下来，冷着眼看着李伯然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少爷，是时候起床吃饭了。”

李伯然笑得眼珠子都瞧不见，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让他的慈爱显得异常诡异，箫乐只觉得对方做作，明明不喜欢他偏要做出这副模样。

习以为常的箫乐推开那张离自己很近的老脸坐起身，对方呼出气一直打在他脸上，先不论恶不恶心，他收回的手就比前者恶心多了，可想而知对方的脸上到底有多油。

箫乐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层薄油覆在上面微微反光，李伯然的脸虽然满是皱纹，看上去确实油光发亮。

“饭已经放在餐桌上了，既然少爷已经起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李伯然对箫乐的表现毫不在意，走到门口一改以往朝箫乐鞠了个躬，站直着身子接着道，“少爷的书我帮您找到了，二楼收拾的很干净，少爷这么精神真是太好、太好了，老爷和夫人也会高兴的。”

留下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李伯然‘贴心’的为箫乐关上门，他的每句话都意味深长，听着却格外奇怪。

箫乐微微动了动手指，飞快跑到卫生间洗手，镜子里的少年半低头微皱着眉，忍耐着恶心洗了好几遍才再次坐到床上，湿哒哒的手在床上留下水色印记。

箫乐坐在白陆行床上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收到白陆行十点多发过来的信息。

“我煮了海鲜粥，吃的时候记得热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了，等我。”

为他着想的心思像是小老师，又不同于小老师。

出房间的时候箫乐特意看了电视柜上的相册一眼，这是他和小老师唯一一张合照，即使不看他也能记住小老师的模样。

眼尾下的那颗泪痣是小老师的标志，他们说有泪痣的人爱哭，箫乐却从没有见过对方流泪的时候。

一向温柔善解人意的小老师什么时候变成了小诺的性格，对方在离开他后发生了什么都不得而知，箫乐无法确认，甚至不知道小老师的名字，就连他也没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叫对方一个虚假的称号。

箫乐已经失去了父母、脱离了李伯然，小老师为什么不回来？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箫乐，被他压在内心深处，直到在异世界里凑巧遇到小诺。

他才发觉问题的所在不止是没有了阻挠的事物，还有自己的心结，小老师无法面对他，正如箫乐自己深深思念着小老师，却只能将他丢在回忆当中。

他们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单纯的关系，小老师深知他的性格经不起背叛，害怕突然断掉又回来的关系，并且以前的箫乐以为他能陪他一辈子。

小老师破坏了这一切，正如小诺所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底气，除了出国离开箫乐。

谁也没有错，谁也无法站出来。

厨房的桌子上放着李伯然端上来的饭菜，箫乐偶尔能从李伯然端上来的餐盘里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饭菜，但做到恶心人的还算少。

箫乐掀开餐盖，时隔良久终于再次看到一堆诡异的东西，显然李伯然自己是不会吃这些黑不溜秋带点紫还散发怪味的东西。

吃惯了白陆行做的饭菜，李伯然端上来的这些玩意儿显得更加诡异，对方也不是第一次做出来专门恶心他。

李伯然走的时候清理了屋子，而香炉里的香只有他昨天插下去的三根。

照例是因为他没有每天上三回香来恶心他，所以箫乐才会觉得李伯然是他父母留下了监视他的东西，为了将他困在二楼、让他得不到爱、让他绝望。

可惜谁也没有想到箫乐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连串的对待下他依旧保持着微小的初心。

永远不会对此而妥协、不会把刀面向自己，想活下去对箫乐来说并不是他对生活的热爱，而是抗争，亦是证明。

和箫乐成为朋友并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在生死之间他会大概率放弃朋友，深知自己这一点的他才不想和陆永他们一同进入异世界。

一个无法原谅亲密的关系背叛自己的人，去背叛自己的朋友，对箫乐而言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他没有退路。

箫乐死去的父母站在他身后，不是因为爱，不是为了让箫乐更加无畏、勇敢的活下去，而是无数不属于箫乐的恨意累积起来的宣战。

“杀死前面那个孩子。”他们呐喊着，在箫乐身上撒下无数张网，想要拖住箫乐的脚步，束缚他。

箫乐从不向他人述说不安，谁也不知道父母成为了箫乐难以消灭的阴影，无数网斑驳了箫乐，或许性格扭曲能带给他救赎，可救赎意味着他认输。

萧正清和竹音在某方面来讲是一对好父母，但在箫乐这里，他们化身成怪物，想尽办法将自己脱离罪恶，又想杀死他。

即使是在竹音的身体里掉落，箫乐也是不属于他们的孩子。

还未显露出萧正雅雏形的箫乐获得过萧正清和竹音短暂的爱，刚张开眼的箫乐，是懵懂无邪的。

“孩子本不罪！”竹音紧紧抱住箫乐，母爱的伟大却不持久，很快一切就被推翻重写。

看着越来越像萧正雅的竹音发了疯的推开箫乐，恍惚间将他们重叠在一起，她嘶喊道：“他必须有罪！”

褪去不记事的箫乐接受来自父母的恶意，此后再也没有得到他们的爱，逐渐意识到这点的他时常在小老师不知道的情况下，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冷眼看着一楼的人。

……

好不容易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箫乐将餐盖盖上。

“都过去了。”他毫无感情的念了一句，掀开锅里的海鲜粥，拿着汤勺直接吃了几口，凉掉的海鲜粥异常好吃。

失去伴随着得到，好在箫乐在经历了种种之后终于获得了信仰，拥有了自己的神明，想到这里箫乐开始加热海鲜粥，再怎么说也不能辜负白陆行的好意。

信徒怎么能不听神明的话呢，箫乐搅动海鲜粥以免底下糊掉，这是白陆行教他的，如此接地气的白陆行深受箫乐的喜爱。

当时箫乐还问了白陆行一句，“神明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么？”

白陆行只是如常微笑着，并不回答箫乐的问题，可是啊……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却给出了答案。

神明有高高在上的资本，是向众人。

而不是眼里的少年。

白陆行别过头，却不知自己已经不自觉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