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顾琛与贺驰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正宏宾馆，停在了不远处的那辆刚提的豪车前。男人骨子里就带着玩车的基因，所以即使是家教良好的顾琛，在看到这辆通体流畅恢宏大气的豪车时，不免也感叹了一句：“好家伙！得市区半套房吧，果然还是有钱好啊！”

贺驰没理会顾琛的调侃，只自顾自拿出车钥匙递到他手里，问道：“会开车吗？”

顾琛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只好老实回答：“正学，刚过科目二。”

“几把过的？”

“一把。”

“很好，比我强。你来开吧。”

“什么？！”顾琛转头看向贺驰，有些不可思议，连连惊问道：“有没搞错？我还没拿驾照好不好？再说你为什么不开？”

“我现在极度厌世，怕想不开拉着你同归于尽。”

“那下次去吧……”:顾琛试探性地提建议。

“不行！”贺驰不等他说完便一口回绝:“老子当天欠的人情必须当天还！”

顾琛无言以对，然后按住想揍他的冲动坐在了驾驶座上，系好了安全带，只是挂好档后又想起了什么，忙从衬衣口袋里掏了掏，除了烟和打火机，又掏出个蓝色圆形塑料盒样的东西，然后把它扔给坐在副驾驶坐上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贺驰，说道：“今天上午带我小侄儿去矿外的郊区逮蚂蚱，在一个村头小商店里看到的，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没停产，一时心血来潮就买了两个，那个给了我侄儿，这个就给你吧……”

贺驰拿着那蓝色圆形塑料盒，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于是决定向身边的人不耻下问：“这是……吃的还是玩的？”

顾琛已发动起了引擎，听到贺驰的问话险些熄火，他看向身旁的贺驰，看着他那双满是好奇和无辜的眼，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便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不可思议地问道：“大大卷泡泡糖啊！我们小时候经常吃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贺驰没有说话，只低下头，用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得扣着那盒大大卷泡泡糖上的小人，神情有些难以言说的低落。

见他如此，顾琛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拿出那盒大大卷的本意是找个话题转移他注意力的，没想到却让他更加难过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道个歉的时候，贺驰却先开口说了话：“我妈，她身体不好……”

“什么时候的事？”顾琛偏了偏头睁大了眼，极力作出一副关切的表情，问道：“前天我小侄儿生日，就是在你家酒店过得，没看出老板娘有什么不对劲啊。”

“那是我继母，我说的是我亲妈！”贺驰放下那盒大大卷，瞥顾琛一眼，没好气的说：“洪阳矿这个人人闲的蛋疼的地方，谁家有个什么事儿全矿的人都会围上来参观参观，恨不得把人家三代祖宗的内裤剥下来一齐鉴赏鉴赏！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事儿！”

“呵呵……”顾琛笑了两声，他没想到贺驰对自己说得竟然是他的家事，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贺驰也不理他那副窘迫的样子，自顾自拿起顾琛扔在外边的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圈缓缓开了口，继续说道：“我妈身体不好，自打我记事起就一直吃药，我爸虽然没嫌弃过她，但改不了好色的毛病……有段时间我小姨来我家照顾我妈……一来二去和我爸就搞上了…年三十那天一是高兴，二是我妈觉得身体恢复得不错，就只身一人到菜市场买年货去了，谁知回来后正好看到我爸和我小姨在床上……我妈当场就吐血晕倒了，新年还没过就去世了……”

“哦？这么说，你现在的这个继母其实是你小姨？”顾琛看着贺驰那副低落的神情，隐隐有些同情。虽然对这个传言多少也知道些，但听到当事人自己讲出来，还是有那么点惊悚的感觉。

“不是，我小姨那时有未婚夫，我姥爷还算正直死活不让他俩在一起……然后我爸就娶了我心姨，就是我现在的继母……”

“哦。你家庭关系……挺复杂的。”

顾琛不明白那个叫季涛的文艺青年到底给了贺驰怎样的刺激，让他竟回忆起了这些不堪外道的私事。可自己做为一个外人，实在不好置喙什么，一时竟不知怎么接腔。

而贺驰丝毫不在意顾琛的敷衍，只顾低着头直着眼看着手里一明一灭的烟，仿佛沉浸在了如海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直到烟燃到指尖感觉到痛意后才回过神来。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这人到现在记性都不太好，更别提那么小的时候了，可不知为什么，却永远忘不掉那天的场景，那时我家还是一个黑了吧唧的小破屋，水泥地，小电炉子，没有暖气，我穿着开档棉裤，挂着满脸鼻涕嗷嗷地哭着在地上爬，面粉和土，还有韭菜肉的饺子馅滚了满满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