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父亲在饭桌上总是会莫名发呆，吃得也极少，时常动几筷子便离席了。今日干脆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连饭也不吃了。

兄长担心父亲，便嘱咐了陈老送饭进去，却不想饭还未送到，父亲直接将人赶走了。陈老在我家务工多年，父亲极是敬重他。平日里也是以礼相待，如今却一反常态，实在让我和兄长不得不担心。

“兄长，”我用筷子点着空碗，“父亲到底是怎么了？”

“无碍。”兄长夹起一块肉，送到我的碗中，“许是姑姑的死对父亲的打击太大了，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添乱便好。”

“嗯。”我点了点头。

兄长摸了摸我的头，转身对陈老说，“陈老，替随遥添一碗饭。”

“我自己来吧。”我笑了笑，对陈老说，“陈老你也去用饭吧，不用陪着我们了。”

陈老点了点头，皱着眉离开了，我知道他是在担心父亲，也感念他如此忠心，一服侍便服侍了父亲四十年。

如今父亲思虑重重，除了我和兄长，他应该是最关心父亲的人。也难为他一把年纪，还在外忙碌。

我与兄长商议一番，打算给陈老一点养老费，让他安度晚年，可兄长不同意，他说他早与陈老商量过，但陈老家中有一子一女，皆有残疾，如今遣散他回家，等于断了陈老家唯一的生路，陈老性情刚直，更不愿接受施舍的钱财，所以还是留着好。

我答应了。

父亲终归还是病倒了，留我和兄长二人在府中忙碌。我平日里贪玩得很，如今肯暂且放下京城里的繁华三千来帮兄长打点家事，他觉得实属不易。许是觉得我年纪尚小，且这几日实在辛劳，兄长便难得地准了我一日假。

自从姑姑去世后，我再未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地玩闹。如今得了兄长的允许，能偷享一日闲适，自是欢喜得不行，匆匆寻了件衣裳，便打算上街。兄长无奈地笑了笑，也便随我去了。

我有近两月没有上街，时常光顾的簪饰摊子竟已经不见了，路边的馄饨摊也少了许多，倒是多了许多波斯商人的香料店，我也试过那香料，十分刺鼻，自是比不上鲜花的清香，便没有买。

只是我虽没买，却意外遇到了从前服侍姑姑的宫女——翠儿。

之前姑姑有孕时，特意命她回沈府报过喜，我认得她。

她在街上走着，神色十分憔悴，头发蓬乱，步履匆匆。我上前拉住她，想问她些许关于姑姑的事，不想她却一把推开我，让我当街摔在了地上。

我从未如此狼狈过，心下有些窘迫。

翠儿看到我的面容时，赫然一惊，似是认出我来后，急忙将我扶起，我拍了拍衣裳的尘土，有些尴尬地问道：“姑娘可是之前来我家报喜的那位？”

她点了点头。

我继续问：“翠儿姑娘走得这么快，可是要回宫？”

“我离宫了。”她答道，“贵妃娘娘有孕六月时，我便离宫了。”

“原是这样。”我了然。

“谁知道，不过四月，贵妃娘娘竟然就……”提到我姑姑时，她哽咽了。

“我也未曾想过，姑姑她……”我叹了口气，试图安慰她，“可能这也是命吧。”

“公子。”她拭去脸上的泪珠，突然抬头看我，表情严肃而认真，“您觉得，贵妃娘娘真的是难产而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