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在半道同江念告个别，然后独自一人回沈府。谁知他不应我，让我很是尴尬。

他这人性子闷，话少，这我小时候就领教过了。只是那时他虽沉默寡言，但行为举止还在我的理解范围内，所以我同他相处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

可如今越长越大，我反倒越发读不懂他的脑回路了，只觉得他性子变了些，却也搞不清变在哪里。

也罢也罢，我搞不清楚的事多着呢，也不差这一件。近日发生太多的事，我只觉自己力不从心，便索性将无用思绪抛之脑后，开始认真思虑如何同父亲说姑姑的事。

我虽不知后宫争斗如何惨烈，却也明白姑姑与她孩子的身死定与之脱不了干系。但姑姑高居贵妃之位，我父亲也是当朝太尉，我沈家更是名门望族，莫说是对姑姑动手了，怕是想巴结姑姑的人都能从京城排到城外，细数朝中其余几大世家，也真没哪个有这么大的胆子。

敢动我沈家的人。但若单说是太后容不下姑姑也很是奇怪，太后为什么要害姑姑呢，陛下膝下子嗣本就稀少......

陛下，我竟忘了陛下。

我为自己的蠢笨感到无奈。

只怕这后宫里的事，从来都是陛下的一句话吧，生也好，死也好，谁都逃不了......

可姑姑入宫多年，身边还有两个女儿，陛下若想害他，何必等那么久......

念及此处，我又觉得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江念跟在我身边，一言不发。我偶尔瞥他一眼，也只见他神色淡然，无悲无喜。我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谁知却被他抢先一步：“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心一惊，暗道不好。江念这人洞察神情极是厉害，我虽已尽力收敛情绪，却还是被他一眼看穿了，只得傻笑着打起了马虎眼：“没什么，没什么，心情不好而已。”

他看了看我，没有再说什么。他与人相处从不越界，也不过分关注他人隐私，偶尔询问一两句也都是以照顾他人情绪为第一，与他相交，我觉得很舒服。

从郊外到沈家也没有几步路，我们走得又快，不到一刻钟我便到了沈府。陈老在门口正对奴仆嘱咐着些什么，见我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公子回来了？”

“嗯”我微微一笑。

“我先走了。”江念见我已平安到家，没有给我留他的余地，转向道了个别，便涌入人群中，不见踪影。

我不明白他为何不愿在我府上多待一会儿，每次来，都不过匆匆与我见一面便回去。

我父亲虽不喜欢我与其他几大世家的人来往，可我之前将江念带到沈府来，他也不过是臭骂了我一顿罢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时我也会暗暗地想，是不是他怕我被责骂，而不敢在沈府多待呢？

想想便好，无需当真。

我自觉自己不该这样自作多情，平白多了些毫无结果的念想，到底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同时我对父亲的做法也略微有些不满，从小到大，父亲就很少让我和兄长同其他几大世家的人玩，就连同我们家关系最好的谢家，父亲也极少让我和兄长接触。

孩子都有叛逆心，越不让接触越想接触，于是我时常偷偷地跑出去，和其他世家的子弟一同放纸鸢。兄长比我听话，从不敢忤逆父亲，不让出去就不出去，一门心思地把自己关在屋里读圣贤书。

可那时兄长毕竟也是孩子，禁不住我的一番引诱，就被我拐着一同偷跑出去玩了，之后便结识了孟家的大公子，孟应玄。

他俩同岁，性格迥然，可不知为何就是玩得很好。兄长每次和我出去，都会似有似无地问上孟应玄几句。兄长的这些心思，我儿时阅历太少，看不透。

如今念及，也只是唏嘘一场。有时候想想，若兄长十八岁那年，没有惹下那庄恩怨，他们之间，也不会是这样的吧。

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同时我也明白，兄长与孟应玄的是是非非，不是我一个外人可以说的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