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见我又难受了，递上了他的茶，责怪道：“为什么非要逞能？不能乖点吗？”

“我还不够乖啊？”我看他，“至少没喝醉。”

“你想醉？”他撇我一眼。

“我可不会醉。”我笑着。

“你就嘴硬吧。”锦弦嗔我，“到时候发场酒疯我可不护你。说真的，你何必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话和人，而伤了自己呢。”

“少说些。”江念及时止住了她。

“哦。”锦弦似乎也是觉得自己说话有些放肆，乖乖地闭了嘴。

歌舞升平，月色依旧。

这场夜宴结束的时候已近亥时，我困得快不行了，从殿内走出后被凉风吹了几番才慢慢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却发现本应同我一起出来的兄长人却不见了。

没有道理，难不成人还在里面。

周围有陆陆续续离席出殿的大臣，却怎么也找不到兄长的身影，倒是锦弦和江念看到了我。

锦弦见我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什么，：“你要找谁啊？”

“你见到我兄长了吗？他出来了吗？”

“怀行哥哥？”她说，“他好像夜宴一结束就离席了，和孟应玄一起的。”

“孟应玄？”我有些不敢相信，“那就是说他和我兄长一起走了？”

“可能吧。”锦弦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不过我建议你去找找，如果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兄长和孟应玄应该也不会......”我摆摆手，刚想否定这一说法，又突然想到之前兄长与孟应玄的纠葛，他们早不是之前可纵马长歌的旧友了。

“不行，我是要去找找，我先走了。”

我冲锦弦挥了挥手，刚想离开，又突然想起似乎没有对江念道别，转过身来，轻声对他说：“我先走了。”

我说的很轻，但他听到了。

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投入茫茫月色之中......

我原不该去打扰他们，他们之间有些恩仇怨别，这时候若能解了，是再好不过了。可我是个做事不太过脑子的人，跟了他们许久我才意识到，我不应该掺合进来。

算了，我摇了摇头，还是回去醒醒酒吧。

我原已折返，偏偏这时孟应玄开口了。

我想我有必要留下来听一下。反正听墙角这事儿我干的不少。

“冷吗？”他不由分说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倒也不必。”兄长谢绝了他的好意。

说实在的，我倒是有些冷，偏偏没人给我披衣裳。

“沈贵妃离世，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孟应玄执意将外衣披在了兄长身上，宽慰他道。

“我不会。”兄长答道。

“那便好。”孟应玄顿了顿，问道，“我走的那些日子，可有人为难你？”

“孟小将军现在说的算什么话？”兄长说道，“我是沈家的长子，当朝的尚书，谁能为难我？”

“你不要这样说，我虽至京不久，流言蜚语也听到了些，你被为难，他们也有错。”孟应玄叹了口气。

兄长摇了摇头：“你都说是流言蜚语，为难我的事自然便是假的。”

“我......”孟应玄哑然，“好好照顾自己，替陛下办事，辛苦你了。”

说实在的，我离的他们较远，虽尚能听清，但终究还是云里雾里的，但孟应玄提到的替皇上办事，我是知道的。

当时江南连旱三月，农民颗粒无收，富饶的江南水乡一带沿途一路白骨森森。陛下特地派了兄长去赈灾，拨发的赈灾粮款却少得可怜，再加上往下一层一层官员从中牟利，最后发到兄长手上的粮款，竟连一半灾民都救不了，兄长没有办法，只得把大部分稻米换成了牲口吃的麸糠，才勉强能赈得住灾情。可也正因为如此，灾民恨上了他，一日，有个激动灾民将拿到的滚烫的米粥泼到了兄长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将他批得一文不值，顺带着将我沈家十八代祖宗骂了个底朝天。这事，闹得满京皆知，父亲不明白其中缘由，待兄长赈灾回来后，也将他好一顿骂，兄长脾性好，任这万人骂，也不反驳几句，到后来我都怀疑是否兄长真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

那时孟应玄不在京城。他随着他的父亲戍守边疆，没过几个月又去征战北元，前些日子才回来，想来也就知道我兄长私吞赈灾粮款的恶闻吧。

孟应玄继续说：“我是信你的，我相信你有苦衷，只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有些时候，你也要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兄长停住了脚步，有些僵硬地侧过身子，望着孟应玄。孟应玄也回望他。

月光映着二人的身姿，融在如墨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