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从前的性子，听到这番话必要上去同孟应玄理论一番，不争个是非对错不罢休。可那时，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兄长有意不愿意让他知道，我也不能自作主张地插手。

可是，就算他沈怀行再厉害，再能忍，沈家祠堂里，二十六位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渗透木板的鲜血，嵌入皮肉的浊衣，也足以将他的自尊撕碎得一干二净。

我了解兄长，他从来不做对沈家无利可图的事，少有的那么几次情绪触动，几乎都与那孟家的大公子有关。

我不敢当面和孟应玄对峙，但也不甘心兄长所有的付出，最终都入不了他的眼。我是个很偏心的人，我不会考虑孟应玄如何一无所知，如何无能为力。我只知道，兄长待他情深，他就应许以等价，否则兄长便是白费了那些心力，白受了一身病苦。

我越想越不平，原先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夹了几口菜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让我险些吐掉。吃了没几分钟，我便寻了个由头走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日，我回到家里，兄长坐在床头，神情专注地看着一封信。我猜想是孟应玄写来的，否则他不会眉眼带笑、温和如水。

我想，兄长是彻底栽了，只是这栽得值不值，应该由得他去思量了。

其实，我是没有立场说这些话的，我与兄长本是半斤八两，他栽在了孟家的大公子手里，我呢，栽在了江家二公子的手里，唯一有点不同的，是孟家的大公子爱而不自知，而江家的二公子，学的则是那不战而屈人之兵，哄着，让我甘心地缴械投降。

“江念，”我边写边说，“我觉得你挺厉害的。”

“嗯？”

“拿得下我呀。”我灿然一笑，“我可不是那么好收的。”

“小时候看到颗糖就跟我走了，还不好收？”

“嗯？”我疑惑，“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许是忘了。”江念说。

“抱歉。”我一顿，“以后，我陪你一起记着，所有。”

江念没有说话，他专注地写着，笔尖的迁移带着几分舒然。

“江念。”我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的关系，也不能名正言顺地让所有人知道。但是，我会给你一个承诺。”

“如果而立那年，你尚未娶妻，我们就好好地在一起。”

我故意说的很轻，一来是觉得这样的诺言太重，只有我与他二人知道最好，二来，我想告诉他，我所有的轻语，皆是真情。

“好了。”他放下笔，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好吧，我有些无奈，但又觉得他若是没听见也是好的，毕竟这样腻歪的话，说多了总觉得虚无缥缈。

我在末端添上自己的名字，算是大功告成了。说实在，这是我字写得最好看的一次，平日里对教书先生鬼画符般的应付，到如今一撇一捺，颇有文人雅士的做派，父亲知道了，估计还得欣慰一下。

当然，只有一下。他若是看清我写了什么，必然要抄起木棍将我吊起来打。

兄长的事已经让他格外头痛，若是得知了如今我和江念的关系，只怕得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