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锦弦满足地笑了笑，转眼目光就黯淡了下来“可是父亲嫌弃他，从不让他参与任何朝政是非，我兄长明明才情，相貌都足够地好，至少比江歧好了不少，可父亲依然看不惯他，仅仅因为一个庶出，仅仅因为兄长的母亲出身低微，父亲便觉得他有辱门楣。”

江念的出身我很早就知道。他从前告诉我他生母是平民，在江家为婢时被江父意外看中，生下了江念便失了宠，后在郁郁寡欢中离世。他告诉我的时候，神情平静，波澜不惊。我原以为是他父亲待他好，他并不因生母离世而悲伤，如今看来，也只怕是刻意掩饰罢了。

“庶出又如何？”我毫不在意，“人的一生可是由嫡庶来定义的？说到底你父亲太过偏颇了。我觉得江念很好”

“自然。”她语气颇为骄傲，“他永远是我最好的兄长，只盼着我婚嫁那日，他能亲自送我......”

我瞬时定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随遥。”她突然站起身，“祝我燕尔新婚吧。”

我一愣，只见她唇角微微勾起几分笑意，眸中却忍不住泛着些许涟漪。

“既然躲不过……那我希望我的新婚，还有你的祝福。”

她说话的声音裹着隐忍，微微颤抖。

我抬头看着她，她脸上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坚定......以及与年岁不符的认命。

“锦弦。”我站起身，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上前紧紧地搂住她，“新婚快乐。”

“嗯。”她贴着我的肩膀，下巴停不住地发抖，不过几秒，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也许过了今晚，她再也没办法这么肆无忌惮地哭了。

我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心中五味杂陈。

等她情绪微微缓和下来时，天色已有旭日东升之意，她松开了和我的怀抱，静静坐在一旁。有时会与我说说话，怀念曾经吃过的街边小吃，但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沉默的。对她来说，现在算是和我的最后一次的见面，入了孟府，嫁了人，她再不能自由自在地出入府中，或许不过几年，我与她就会渐渐生疏起来，直到再无联系。

我们坐在一起，静止了许久直到她单方面提出要回府，我才缓缓开口，道了句最普通的平安，这次相遇就像是她单方面的别离一般，太过沉重。她还未有十八便要困死在这婚姻结亲的束缚下，像极了当年的姑姑

那时候我还小，帮不了姑姑

现在我十八了，同样的情节上演，依然是无能为力。

我选择给自己一点安慰，劝锦弦以后多出来走动，不要困在孟府里，或许以后两人的关系还会一如从前，她只稍稍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知道我这番话是劝慰她，却不知，这也是我的自欺欺人罢了......

一月后，孟家如约下了聘礼，十里红妆，万人空巷。迎亲队伍沿街铺到城门，路过沈府时，我遥遥一望，只见孟应玄一身玄装，白马倚桥，走在车队的最前方，潇洒恣意，他此番是应着孟献国老爷子的意思，亲自前往江家提亲，算是给足了江家排面。

我与兄长也不耽搁，早早地遍随礼入了孟府，那孟子停在府里迎客，见了我竟不像从前那般嚣张跋扈，还好心地双手接过我的礼，道了声谢，我见他眉间傲气难掩嘴角笑意，又见那鲜红喜服刺眼无比，加之他过往种种卑劣事迹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即使他态度温和，我也不想给他任何好脸色。

兄长见我如此，也不强求，他独身一人走上前一步，礼貌贺道：＂鄙人怀行，携吾弟随遥，贺孟二公子新婚之喜。＂

兄长礼仪备至，倒让孟子停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估摸着是因为上次那事，他在沈府大闹一通，害得兄长颜面尽失，还险些传出了断袖分桃之事，如今沉下心来细想，也只怕是自己误会了。

＂先前......是我多有得罪，那个......烦请你见谅啊。＂

他声音轻若蚊虫，但兄长正好听得见。

他是个好脾性，现今又是孟子停的新婚大喜，自然不会刻意为难他：＂孟二公子哪里的话，沈某从未想过责怪孟二公子，还请孟二公子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