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顾寅的不配合，这直接导致了早上顾楚来叫门的时候我还不太清醒，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顾寅，穿着寝衣就直接走过去开了门。

开门之后我才发现外面居然又下了雪，白茫茫的一片，颇有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意境来。

尧山下雪的时候景是一绝。

顾楚站在门口稍微斜了斜着伞，就露出伞底下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来。

他向我点头致意，脸上还带着轻飘飘的笑意:"季公子。"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寝衣，又和顾楚对比了一下，忽然不太想说话。

顾楚这人，什么时候都美的跟张画似的。

再这么一对比，我就有点不够看了。

可是我没说话在顾楚眼里又是另外一种含义了，他以为我是因为失忆不认识他了。

"我是来为季公子看诊的。"他不急不缓的收了伞，抬头对笑着我说:"鄙姓顾，季小公子叫我顾楚就好。奉教主令为季公子看诊的，季公子大概忘记了，之前也是我为公子看诊的，所以季公子不必客气。"

"快进来吧，我说呢，怎么这么熟悉……"没顾得上想太多，我先把顾楚迎进屋来，"顾医师看着就很和善。"

我记得顾楚是受不得寒冻的，一进屋赶紧给他递了杯温水，"那医师今天来是看诊的？"

"嗯。"他抿了一口水就把杯子放在一边，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来看看季公子的失忆之症有无大碍。"

"哦……"我有点儿愁，犹犹豫豫的不想伸手。

毕竟我失忆是装的，骗骗顾寅那种半瓶水晃荡的医术还行，到了顾楚这里就玄了。

顾楚大概是看出来我在犹豫，轻轻的笑了一声，"莫不是季公子走什么难言之隐？"

"没！怎么可能？"我条件反射的抢答，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快了。

顾楚看着我不说话。

啧，孩子长大了，不好哄了。

难搞。

于是我硬着头皮把胳膊递了过去，"那麻烦顾医师了。"

只过了一小会儿，顾楚就把手放开了。

"顾……医师，结果如何啊……"

"看来季公子也是明白人啊……"顾楚这时候已经换了个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不过顾某得提醒公子一下，季公子自己掂量清楚，可别到头来给他人做了嫁衣……"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低头去拿茶杯:"咳——那个，我不太懂……医师什么意思？"

他从鼻腔里哼出来一声笑，一只手托在下巴上:"季公子这个失忆来的可真是时候，也真是合适。"

我：“……”

我心里明白顾楚这是看出来了，但是也不好和他多说什么。

“我言尽于此，季公子好好掂量下。”

顾楚把完脉就神神叨叨的，就算我知道他这是对着季辰说的，我也烦了，"有话直说，我没工夫陪你唠嗑儿……"

顾楚听我说这句话之后居然笑了，他本来生的就好看，这么垂着眼睛笑的时候就更显得唇红齿白，眉眼温柔。

我有点纳闷儿，我的语气虽然不是很生气，但也绝对算不上好，顾楚怎么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我入土还没几天呢，这一个一个的怎么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他这个样子把我所剩无几的好脾气也磨没了。

我啧了一声:"你笑完了没有？完事儿的话就请出门右转，谢谢不送。"

顾楚也不知道是搭错了那股筋，屁股跟长在椅子上一样，死活不挪窝儿，"我来的时候还在想季公子是怎么让教主大人另眼相看的，现在来了才知道——季公子是真的很像一个故人啊……"

我让顾楚那句"教主大人"刺的耳朵不舒服， "不是，顾楚你来干嘛的啊……就来说几句风凉话？"

他的手指先是在桌子上轻扣了几下，然后才慢慢悠悠的开口道:"我来自然是想和季公子——"

"顾楚，教主让你现在过去一下。"顾遂推门就进来了，气息还没喘匀，急惶惶的样子。

顾楚没起身，皱着眉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顾遂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教主说让你立刻过去。"

"知道了。"顾楚这才起身，他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我，很苦恼的样子，"看来季公子在咱们教主心里还真是分量重啊……"

我冲他摆了摆手，瘫在桌上像根过了水的面条似的有气无力的对他说道，"就不送医师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呼，总算送走一个。

呼，总算送走一个。

顾遂还没走，我侧着头斜了他一眼，"你又要干嘛？"

"我只是奉教主之命来叫顾楚。"

我刚想着他们都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就冲蹦出来一个顾遂。顾遂是真的一点没变，连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都和我记忆里的样子相差无几。

"哦，明白了，意思是闲着对吧！"我砸巴了一下嘴，"那陪我聊会儿呗，青衍让你们调走了，我自己待着怪无聊的……"

顾遂坐在了凳子上，把手里拿着的佩剑往桌子上一放，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嗯，说吧。"

我让他过于直白的动作唬住了，"说，说什么啊？"

"随便说。"

我换了个手撑着脑袋，"不是你让我一个失忆的人说什么啊？跟你来个自我介绍？"

我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才想起来我是个失忆的人，干巴巴的说道:"我是顾遂。"

"嗯，顾遂是吧，记住了……"前几天除了青衍和我说过话的活人没几个，青衍是一问三不知，顾遂这人就很合适了，只要说了就不说假话，我有心从顾遂这里套点消息出来，给他也倒了杯水,"水是凉水，别介意。不过你也喝不坏肚子，凑合喝吧。"

顾遂："……"

"我看着你们教主很年轻啊，这年头当个教主都是看脸的吗？"

他抚着剑柄，显然对我说的话不太赞同:"还望公子慎言，我们尧山教教主之位历来都是能者居之。"

"行行行，我说错了，那刚才的楚医师呢？你们看起来关系不太好啊。"

这才是我奇怪的地方，我记得之前顾遂和顾楚虽然不是什么刎颈之交，但是见了面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绝对不是刚才那种水火不容的感觉啊。

但是刚才顾遂来叫顾楚的时候神色却明显很不乐意。

顾遂沉默了一会儿，搭在剑柄上的手慢慢握紧了，他似乎是在想措辞，"……顾楚这人心思深重，我曾经有位故人受他所害，如果顾楚再来找你，你最好……细心一些，多留个意。"

什么，顾楚心思深重？

我怕不是听错了吧，顾遂这得是和顾楚有多大的矛盾啊，他这种从来不屑于背后说人坏话的人都和我说顾楚的坏话了。

我就纳了闷了，顾楚平时多好一人啊，尊老爱幼的，怎么人设到了顾遂这里就崩了呢？

我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他们要之间的恩怨，"唉，对了，你知道我和你们教主是怎么回事吗？"

顾遂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儿看了我一眼，简短的说道:"你于他有恩。"

"哦，这样啊……"

那看来就是什么美人救英雄的戏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意外受伤然后被季辰这个富家小公子给救了回去，然后日久生情，再然后分分合合的。

我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盘之前藏的瓜子，摆出一副要和他长谈的架势来。

"来，吃瓜子，"我殷勤的把瓜子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你呢，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

"我负责教中安全事宜。"

“嗯，安全事宜还有专门负责的？”

顾遂忽然低了下头，“尧山之前出了点意外才设的。”

"哦。"

那大概就是因为我了。

好歹一教主，扭头让人给杀了，还不知道凶手是谁，那是怪丢人的。

我忽然觉得我的学生都不错啊，一个个都过得很好。突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想问的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顾遂又是个闷葫芦，别人不说话，他绝对不会先提话茬。

我俩一时没话说，屋子里只有我自己叭叭叭嗑瓜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