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突然，清君本能的将头往后仰想要躲开，却被谢和栎一把抓住布条扯了下来，亮阳的白光突然照进清君的眼内，刺的他眼里激出一些眼泪。

他在朦胧之中看见一张带着泪痕的脸，面容与那日他在谢和栎的环境中见到的那个少年无异，但气质却大为不同。那位少年年纪随尚小，但眉宇之中含着一股英气和乐观之派，但在现在他面前的谢和栎却蹙着眉间，泪痕挂满了一脸，显出一种柔美的气质。

清君为谢和栎的眼泪和装束皆为一惊，原本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的动作停下，不自觉地伸手用拇指揩去谢和栎眼角的泪珠。

谢和栎伸手捧住清君的面颊，额对额贴的极紧，一滴滚烫的泪珠从他眼里掉了下来滴在清君的嘴唇上，触到的滋味是咸苦的。

谢和栎将手撑在清君的双肩上，他的眉间紧紧的蹙在一起，脸上下起了雨，高山耸动，水流湍急，泪珠滴在清君的面颊和嘴唇上，如同春雨抚过一片干枯的河床。

谢和栎哭问道：“现在的我还是你当日看到的那样吗？”

清君从未与旁人贴得这么近，谢和栎身上的檀香味和炽热的体温如同一道电流一样贯通清君全身，连他的魂魄都麻麻的，不由微微颤抖起来。他心中滋生出一股奇怪又新奇的感觉，似有小鬼蛊惑，让他竟然想用嘴唇碰一碰谢和栎流泪的眼睛。

他不避开谢和栎的眼睛，道：“在我眼里，并未有什么不同。”

谢和栎神色一动，将嘴唇抿成一线，问：“那要是在旁人眼里就是有不同呢？”

清君摇了摇头，道：“都是你，就并未有不同。”

“可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我是如何的？为什么从我出生起母亲就告诉我‘我是个女子’，母亲唤我‘娇娇娘’，府里的下人都喊我小姐，可是我从梦里所见到的自己并不是所有人让我活成现在这样的我，在那里我为何一副男子打扮？”

清君眼睛中的光闪动，思索了一会：“或许不是梦境，幻梦虚实之间一念之差耳。那日你吸多了迷幻香魂魄像是被束缚在了一个结界之中，你似梦非梦之间，所看见的或许是另一个可能存在的因果世界之中。

“所谓‘因果’便是命数，任何一种结果都有其原因所在，你在幻景之中所见的是另外一种继而不同的因产生的果。因为结果并不相同，所以二者既是你又不都是你。

谢和栎心中已了然，历代国师都极少过问国家政事，即使是当年皇帝年幼皇权动荡之时，老国君也不能插手国政，这便是规矩。历代国君只服从于‘命数’，协助历代帝王掌管祭祀和祈福之事。所以清君只知道现在发生在谢和栎身上的果，却不知其因何起。

谢和栎毕竟姓谢，他敏锐地从姑祖母的一言一行之中嗅出一种不对劲来——姑祖母念的可不是佛！

她已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却卑微地跪倒在自己弟弟的画像之下，她常常是先小声地祷告随后想到伤心处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谢太后用自己的血和泪乞求弟弟入梦来宽恕她！

但是谢和栎毕竟还只是个少年，谢家与皇家之间千丝万缕地关系如同一座复杂的迷宫，将他囚禁在其中。

天上一双眼睛正在时刻注视着他，无数只手从暗处伸出来推搡着他，让他忘却自己的意志做一只漂亮的傀儡要他往世人所期望的方向赶路

谢和栎的精气神一下散去大半，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

他虽然得到了印证但却更加迷惑，从他出生之前埋下的因果报应并非是能够凭借他的一己之力推翻的。

谢和栎长叹一口气，索性摊开了手将身子跌进清君的怀里。

从抱住谢和栎的那一刻，清君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被抽走跑进了春波荡漾的水流之中做了一株被流水轻轻抚过的水草。

他的心中本是一片杂草横生，遍地淤泥，但是从他接住从天上落下的谢和栎起，谢和栎就像是将手中握着的光洒进清君的心中。

他说话时便是有春风吹过，温柔地缠绵着清君心中的春草；若是他微笑便是下了一阵细细的春雨，随后他的魂魄轻盈透亮，像是有花开在清晨。

这种陌生的情感一下击中清君的三魂七魄，他来不及多去思索，只是因为从掌心中传来的温度更让人依恋。

折屏上画着的翠竹栩栩如生，一阵穿堂风扫过，画中的翠竹也随着风儿舒展自己的叶子。他们紧紧依偎着，默不作声，像是被笼罩在画卷之中，短暂的逃离了这世间的万般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