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栎大步走进皇帝的帐子，半跪在地上向皇上行礼。

皇上手扶谢和栎道：“谢将军不必多礼。”

谢和栎抬起头，见皇帝已经双鬓斑白。

是了，算算年纪，皇帝陛下今已年过花甲，这几天他处处算计天下之事，先是借用七家权势之家打压谢家，在谢将军没了后，七家的势力又有失控之势，于是他反借谢家重新压制七家的势力。

这些年不只是武将，各文官大家的势力也被收到了不同程度的冲洗，到如今，朝野之上各权都受到了压制，没有那家再能够一家独大，没有那一家能够挑战皇家的权威。

只是这皇帝面容浮肿，双眼发青，看来并不只是年老所致。

谢和栎心中了然：老皇帝如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剩下只有几个尚且年幼的公主。听闻前几年有一个小皇子出生，不久就早夭了——听闻是吃了淫/药行房，使得这孩子从娘胎里带着热毒，如今见皇帝一幅靡靡之相，这流言也算空穴来风。

皇上饮了一口热茶，道：“听闻北疆莽子最近有和解之意？”

谢和栎恭敬道：“正是，这几年他们前线频频败亏，又听闻北边数年大旱，土地晒的干涸，粮草亏空，人口马畜皆缺少口粮，所以有了和解之意。”

皇上点了点头，道：“倘若这莽子极其阴险狡诈，打着和解之意，却要和我朝臣子勾结，有这图谋不轨的心思又当如何？”

谢和栎半跪在地，双手抱拳，并不言语。

只听闻皇上继续说道：“天下忠心之将莫过于谢家，在百官之中，朕独信今日小谢将军的风采。”

谢和栎将头埋的更低，更做出一副恭敬地样子，道：“陛下是天下之主，末将是陛下之臣，谨听陛下之令。”

皇上心中赞许谢和栎聪明果然，笑道：“小谢将军真乃将门忠士之后，有将若此，足矣。”

君臣的人在帐子里商讨了些什么便是后话。

狩猎之赛，太子接连夺得头筹，猎到飞禽走兽无数，更是活逮一只火狐狸，要献给皇帝做一件漂亮的裘子。

皇上大悦，看来心中对这个儿子颇为满意。

狩猎之地毕竟不在宫里，规矩也没那么严，到了晚上，正当适婚年龄的少男少女们在歌舞乐曲之中围着篝火翩翩起舞。

夜晚越是热闹，清君心中越是孤寂。

一直到为期三天的狩猎结束，清君也没再见到过谢和栎。

在回宫的马车上，他与太子共坐一辆马车。

坐在车内，清君低下头垂眉望向自己手中的一盏清茶，下一刻坐在身旁的太子一把将他手中的茶杯抽走，将一壶觞塞给他。

清君听太子道：“这酒又唤忘忧物，一喝进肚子里千般烦恼都忘记了。”

清君冷言：“我并未有忧。”

太子道：“是了，眼下少国君的‘忧’不在眼前，只是饱受相思之苦，还好本太子宅心仁厚，托人打听一番，居然真问出小谢将军现在在哪儿抱着美人喝酒。

“酒为欢伯，除忧来乐。”太子继续蛊惑道，将清君手中的那一杯壶觞送到他的唇边。

清君仰头将酒一口饮尽。

清君道：“这不是回宫的路。”

从夜猎到回宫的道上，一路都插满了皇家的旗帜，而且一路都有重兵守卫，绝不会让寻常人靠近。而这一路上民间的买卖叫喊声却越发热闹起来。

太子又给他满上一杯，道：“自然，他自然不在宫内。”

清君再一口饮干，问道：“那他在哪儿？”

太子道：“把这些酒喝完了，就能见到了。”

于是清君不再追问，只将喝干了的酒杯递道太子面前。

这日正值月儿节，每年这个时候，家中有正值婚龄的人家就会在自家屋外摆上一盏月兔样的小灯。

大街小巷都拥满了人，穿着新服的少男少女们手提一盏各式各样的小灯，脸上带着一面精致的面具。

少男少女的欢闹声，各店铺中传来的叫卖声和弹琴拉曲的悦耳之声，好不热闹。

前方人太多，马车不好过，于是太子就带着清君在路前下了车。

他从小贩那里买了两个面具，将其中一个丢给清君，清君接过，自如的系在脸上。

太子狐疑地盯了他一会，清君不偏不倚，盯着看回去。

太子道：“我现在是真的看不懂，你是醉了还是没醉。”

清君没回话。

“去，给本宫……我走几步路看看。”

清君听了居然真的照做，转过身走了几步，又绕了回来。

步子走的稳稳当当，背影如翠松一般。

太子盯着清君那张脸看了一会，依旧是一幅面无表情，但不适宜的出现两片薄红，太子道：“得了，我现在知道，你醉的不轻。”

那半壶陈年酿的喝花酒下去，后劲极大。

其实这人酒量一直都没变，只是面上更会装了些。

清君哼了一声道，“他在哪儿？”

太子道：“别急，这不就要去寻了吗？”

清君跟着太子往前走，突然面前一个穿着绯红衣裳的小娘子挡去了他们的去路，那小娘子虽系着面具但依旧能看出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姑娘，她羞红着脸将手中的香囊塞进清君的怀里便逃走了。

清君问：“这是何意？”

太子手中捻着一位女子丢来的帕子花，道：“月儿节，女子赠男子鲜花、香囊表爱慕之意。”

清君“哦”了一声，将香囊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太子挑了挑眉，不语。

二人皆是翩翩君子之风，气度不凡，就像是从富贵家中逃出来玩的富家贵公子。一路之上，收了半袖的香气，一怀的鲜花。

“成了，到了。”

二人在一栋灯火通明的高楼前停下，二楼窗门洞开，探出穿着轻纱薄衫的妙龄少女，香肩坦露，莺莺燕燕之声。

“这是何处？”清君问道，候在楼下的几位轻薄女子见他二位气度不凡，以为贵客，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急忙上前迎他。

清君和太子被一群女子簇拥着入楼，太子道：“正是你那相好寻欢觅柳之处。”

“胡说。”清君虽醉但是并未傻，他看见几个穿着暴露香艳的女子与几个男子追欢求爱，心中自然知晓此处并非良家，谢和栎又怎么回来此处，于是他推搡一把太子，转身就要走。

“哎哎！你可别不信！我的人探出你那小情人此刻就在此处，你若出了此处，我不信你还能在别处寻到。”

太子一手揽住清君的肩膀，将手中的骨扇打开遮在二人之间，低声道：“听闻我那‘小表妹’已经领了父皇的旨，过几日便要驾马回前线去和蛮子商议和解之事，你就不怕这蛮子到时候给小谢将军塞一屋的和亲公主？”

随后太子松开他的肩膀，搂了一位美人入怀，用扇尖挑起那位美人的下巴，道：“千古以来，都道是：英雄爱美人。如今小谢也已满十八了，家中尚未定下妻妾，来此处寻欢作乐不也是平常？”

清君蹙着眉，脸上一红一白，随后转了身进来，太子见了笑道：“这才是，来——一会抓了他，本……我也帮着你狠狠训他一顿，可不能白叫你受了五年的相思之苦。”

太子在二楼定了一厢包间，免去那些伺候的女子，只唤了一琴师在远远处弹琴。

为了避免多事，二人皆还戴着面具。

这栋青楼建筑不似寻常楼屋一般设计，楼层之中都形成一个“回”字的设计，屋檐是空着的，抬头便能看见京都的霞、月。

二楼的包间都不设门窗一类，只用几条朦朦胧胧的帐子蒙住，这样楼下的人既看不清上面，却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十分迷乱刺激。

太子又点了许多好酒，这烟花之地的酒只为了醉人，又香又烈。

太子连给清君劝酒都省了，太子满上一杯他喝一杯，但仍坐着笔直，看不出醉意。

太子一手撑着脸颊，道：“如今我真是怀念你当初喝酒时，喝酒了边哭边闹的样子，现在喝醉了居然一点都不好玩了。”

清君只当没听到，问太子：“你把他抓来了吗？”

太子道：“已经派人去抓了，抓到后你想让本太子先帮你把他打五十大板还是帮你直接掳回国君府？”

清君笑道，脸上红扑扑的，带着一股憨态：“你？你还动不了他。”

太子逗道：“那谁能？你能吗？”

清君颇为骄傲的仰起头，道：“自然。”

太子一口水喷出去，笑的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