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南山祖师彻底消气，已经是三日过后的事了。

得到命令的谈笑终于松了一口气，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然而有些昏沉的头脑连同因为跪了太久而几乎失去知觉的膝盖让他无可避免地摔回了原地。

他有些懵的跪坐了半晌，才低垂着眼抽出了长剑，借着力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

都不用撩开衣摆确认，他就知道自己的双膝如今是怎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情状，毕竟他刚刚只是略微动了动，就觉得有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迅速顺着筋脉蔓延，激得他本就站不稳的身子又晃了晃。

现在怕是走平路都不易，偏偏这山上有他师傅下的禁制，无法使用御剑之术。

然而谈笑深知此时没有什么人可以来帮他，所以他只是咬紧了牙关，挺直腰背慢慢挪下了山。

他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同苦痛折磨抗衡的斗争上，因此并不知道，有一双眼在暗处将他的挣扎隐忍全部收入眼中。

月光扯了一抹清辉笼在那个清瘦的身影上，有着波动的月华变换着他脸上的光影，将那原本就出尘绝世的姿容衬托得更加清雅了几分。

只是那沁在鼻尖的一点汗珠和被蹂躏得有些不堪的唇瓣为这原本清丽脱俗的画面添上了那么点活色生香的意思。

那明明受尽折磨却又碍着面子而极力隐忍的表情和微微颤动的齿关则让旁观者的心中骤然蹿起一阵暴虐的兴致。

逢有离此时就这样目送着他的好师弟一步一顿地走下山，眼底不时闪动着嗜血的光芒，但最终，他还是将踏出的那半步收了回来，痛恶地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那只手不知为什么缠绕着丝丝诡异的雾气，正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一个踉跄撞在了一旁的树上。

那只手上的雾气已经消失了，恢复成往常的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从逢有离微微发白的脸色中才可以窥见一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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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一身狼狈，回山庄的时候不想让他人看见，因此走的是偏门。

然而等他有惊无险地绕过旁人回到庭院的时候却被守在他房门口的白康里堵了个正着。

谈笑被他有些晦暗的眼神看得一愣，心下一慌，又立即想起这些徒弟只知道他和魔道中人一起查案的事情，并不清楚他与牢遇之间的纠缠。于是强自冷静下来，正要做出询问，却见原本还没什么表情的大弟子看清他的情况后瞬间变了脸色。

“师尊，您怎么……”

谈笑直觉脸上一阵火在烧，他是不可能告诉白康里真相的，那实在太丢份了，因此他不欲多言，只随口说了句。

“出了一点意外，我等下要处理伤口，你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说完他径直走进房间。

然而就在他要关上门的那一瞬间，白康里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虽然他很快就又松开了，但谈笑心里还是起了一点疑惑。

他是知道这个弟子的性子的。

清冷如竹，素不喜与人亲近，比他这个做师尊的更恪守礼仪。

怎么今天这样失态？

还不等他想明白，白康里就再次开口了。

“师尊，我来为您上药吧。”

谈笑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正想委婉地拒绝他，就见到白康里满含真诚地注视着他，手里还拿着一盒药膏。

“师尊，这是我和师叔学着调配出来的伤药，自己试了感觉不错，但还是想请您体验一下效果。”

这个回答终于让谈笑松了口气，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康里，发现后者的神态与平时无异，这才将心里的戒备放松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一边推开门请白康里进来，一边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缘何不该信的人，偏要赔上一腔真心，而养在身边这么些年的徒弟，反而起了疑心。若是让他知道，未免也太寒心。

他将人请进来后便背过身将手中的长剑放下。

因此并没有看到身后之人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陡然变得幽深的眼神。

……

这伤处着实有些尴尬，偏偏落在膝盖这样一个无法言说的位置。谈笑在解开腰带和脱下靴子之间权衡了一下，果断选择了后者。

反正他是男子，也没有什么不得窥足的禁忌可言。

这样一想，他就更加坦然地弯着腰去将靴子解了下来。然而正当他要去解另一只的时候，却感觉有一道令他无法忽视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锦袜上。

谈笑有些迟疑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问道：“怎么了？”

白康里却面色如常，“无事。不过师尊若是不方便，弟子可以代劳。”

代劳，代劳什么？谈笑尴尬一笑，还是打算亲力亲为。他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物，这点小事都要旁人帮扶。

更何况，如此私密的事情，无论关系多么亲近，假以他人之手总归还是有点怪怪的。

这一番过后，谈笑简直如芒在背，手下的动作险些出了差错。

他只好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手下的衣裤，不再去想今天有些奇怪的弟子。

他这样专注，倒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没了阻拦的白康里冒着再次被抓包的风险打量着谈笑足上的锦袜。

他的师尊果然还是有些害羞，脱下靴子就已经是极致，怎么都不肯将那锦袜剥下……

不过没关系。想到这里，他在谈笑看不到的角度隐隐露出一个微笑。

师尊再如何谨慎，也难免有疏漏，更何况，这个暗中窥伺的人耐心可不是一般的好。

所以他曾经窥探到了那纯白衣料下的风光。

世人皆知桃花剑主有一张冠绝天下的脸，却不曾知晓，他的双足也生得如此秀气。

白康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眼底多了几许深色。

他的好师尊虽然平日总是一副清高做派，然而私下里却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那日被他撞见之时，谈笑正懒懒地坐在陈池边上，毫无仪态的模样混着他身上的独特气息却也无端显出几分可爱，而那一双玉足也不怎么安分。伸进池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搅得陈池水泛起层层涟漪。

那些水花向四面八方散开，落到池中后，却又争先恐后地汇聚过来，想要亲吻那光洁的脚背，尽情缠绕圆润秀致的脚趾。

那一次他看得差点血气上涌，一双眼只追随着那白得晃眼的长腿，旁的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索性最后惯常的冷静让他的思绪悬崖勒马，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以前他还能看着谈笑来疏解这种来势汹汹的情绪。

然而近日，他在外留宿的日子比在庄里歇息的还多。

白康里心里的那头怪物也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以至于到了今天，得知谈笑回来的消息后，它终于冲破了名为理智的牢笼，叫嚣着要突破平和的假象，来缓解熊熊燃起的邪火。

这种强烈的情绪在他看到白皙肤色上横亘的青紫时达到顶峰。

他几乎是魔怔了一般，没等谈笑反应过来，就伸出手在那些淤青上重重一按。

“！”谈笑猛地一个激灵，险些叫出声来。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平日乖巧的徒弟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自己也没怎么亏待他吧？这分明是见仇敌的架势啊……

他简直怕了白康里了，等那阵刺痛缓过去之后，心有余悸地调笑，“你这……怎么不给为师一点准备啊？”

白康里却并不解释，只低声道了句歉，就打开膏药开始涂抹。

谈笑见他的手劲比起刚才小了不少，也就不再追究。

他哪里知道，白康里见到他因为疼痛而轻蹙的眉心，还有泛着水光的眼眸，以及那在动作间更为明显的锁骨，险些再下一次毒手。

不过幸好他这徒弟忍了这么些年，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所以他也就没有再遭一次罪。

他师兄“鬼医”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随手带出来的小学徒竟然做起膏药也有模有样的。

这些伤药才上了一层，谈笑就觉得已经缓解了许多。

虽是如此，看到白康里认真的神情和轻柔的动作他也没有叫停。

他这弟子好不容易同他亲近，他这做师尊的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心意。

然而这按摩的过程着实有些冗长，谈笑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白康里还是没有停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为何总觉得对方另一只扶着他腿的手在慢慢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移。

可是看他的表情又是十足的正经。

谈笑实在猜不透，便也不去想了。觉得差不多了就抬手搭在白康里的肩膀上，示意他停下动作。

在对方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他轻咳了一声，“今天也不早了，你明天还要练功呢，先回去休息吧。还有，多谢你的膏药，很有用。”

白康里闻言并没有立即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直到把谈笑看得如坐针毡他才将谈笑的腿从自己膝上放下，然后将那药膏拧紧了放到桌上。

“师尊觉得好用便拿去吧。能帮您上药是弟子的荣幸，师尊不必挂怀。”

说完他像是又恢复了往常的疏离模样，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独留下裸露着双腿的谈笑看着桌上的药盒陷入了沉思。

……

沉在夜色里的山庄一片寂静，显得那站在长廊里的男子有些突兀。

白康里对着月光举起了双手。

这双手刚刚尽情触碰到了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肌肤。

果然，和看起来一样光滑，简直腻到了他心里。

片刻之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缓缓叹出一口气，再次将那不能明说的心意掩藏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