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阴阳断(五)
小说: 重生之今天我们的护法做人了吗 作者:东风不借 字数:2916 更新时间:2021-06-30 18:56:04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糟蹋到不能看了,谈笑无法,只能从储物袋中翻找一番。
干净的里衣他倒是随身备着,就是外袍难找了些。
他找了许久才从角落拎出一件黑袍。
他松了口气,正想将它披在身上,余光扫到袖口的金线后却立即僵住了身子。
——这是牢遇的衣服。
那年的桃花林,牢遇除了共他埋下一坛桃花酿,还赠了他一件自己常穿的衣袍。
谈笑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人把这件衣裳递给他时所说的话。
“修真之人怎能怕鬼呢?这样,我把这件衣服给你,你以后要是害怕,就让它替我陪着你。有两个人一起,你总不会怕了吧?”
少年的笑容阳光而温暖。
他并不知道,对面的人其实并不怕鬼,只是……
他当初撒了谎,所以现在,因果报应,总要还清的。
谈笑看着手中的黑袍,神色复杂,挣扎了许久后,还是将它披在了身上。
即便一直在角落蒙尘,这一身黑袍仍然尽职尽责,和当年一样,笼住清瘦的青年,在外人看来,平添威风。
只是那紧攥衣带的葱白手指仍然泄露出了主人急欲深埋心底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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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修长身影出现在了山洞外,他打量着洞内的场景,面色渐沉。
许久,他勾起一记冷笑,磨了磨牙齿。
真是,便宜你了。
……
当夕阳渐渐西落,牢遇才从昏迷中缓缓转醒。
他扶着几欲炸裂的脑子,懵了一瞬。
眼前闪过了一些疯狂而压抑的片段,他倏然一僵,猝不及防与一双熟悉的眼眸对视。
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眼角飞红,面色苍白,唇上有几处新鲜的伤口,再往下却是都被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衣袍之中。
见他看向自己,这人楚楚可怜地唤了一声,“师兄……”
牢遇微不可见地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
然而眼看着对面之人在这冗长的沉默中再度湿了眼眸,他终于逃亡似的移开了视线,狠狠握了握拳,吐出一句,“抱歉。”
江南春看到他闪躲的态度,面色更加苍白,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一向关心他的牢遇却没有及时注意他的动静。
毕竟他现在心乱如麻。
他对自己对师弟的感情一直深信不疑,所以从某种角度看来,今天他也算阴差阳错中得偿夙愿了。
当然这种方式十分不对。
可是他的内心除了对师弟的愧疚外竟没有一点别的感觉。
……不,还是有的。
在他睁眼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师弟站在面前的时候,他其实是有那么几分错愕的。
就好像——他潜意识里,觉得之前和他一起疯狂的人不该是……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想呢?
不是师弟的话,还能是谁呢?
——内心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他竟然隐隐有些激动,还有一点慌张。
但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他打消了。
不可能的,之前自己要和他睡一间房他都百般阻挠,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这样对他?
而且,虽然那人之前一副对他有好感的样子,他却觉得毫无契机,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引起一个正道弟子的兴趣的。
后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渐渐冷淡,这就更加验证了那一最初的推想:这些正道人士,永远虚伪无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好感与喜欢,想来不过是一种计策罢了,他们最喜欢的,大概就是收网之时,猎物们痛苦绝望的神情吧。
他已经中了一次计,落得那般境地,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牢遇吐出一口浊气,将心底那些仍不明晰的疑惑彻底压制,同时感到有些歉疚。
为了他,师弟牺牲到如此境地,如果自己还去怀疑,岂不是不配做人?
他不能再让关心自己的人难过了。
旁的人……与他无干。
想通之后,他将视线移向一旁勉强站着,双腿微微发抖的人,片刻后,伸出了手,道:“还能走吗,师兄……扶着你?”
江南春眼角一抽,他还以为这人要背他呢。
算了,反正遭殃的也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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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走到山脚的宅院前,正想敲门,却正巧碰到一位年轻女子从院里出来。
在他说明来意后,主人开门想将他请进去。
发现谈笑的目光在姑娘离去的方向停留了片刻,顾哲言面上浮起浅笑。
“我这地方住的偏僻,也幸亏有这些好心肠的姑娘来给我送些东西。否则真是太无聊了。”
谈笑但笑不语,微微颔首,就跟着他进了宅院。
顾哲言,也就是那位制香的公子,身量修长,容貌清贵,的确不是凡人之相。
就是那过分苍白的面色,让他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
他为谈笑泡上一壶茶,抱歉道:“我这院中许久不曾正式招待过客人,没什么好茶,还请公子见谅。“
谈笑轻呷了一口茶,“无碍,顾兄能允我们投宿,容某就感激不尽了。”
顾哲言笑了笑,又问道:“敢问容兄为何要来这山中啊?”
谈笑放下茶盏,修长手指扣在桌面上,道:“实不相瞒,我们对这‘八罗长生香’十分好奇,听闻这山中长着制造此香的原料,‘八罗花’,便想来看看。”
“原来如此。”
……
等江南春和牢遇到达宅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牢遇看着给他们打开了门后就一言不发转身走人的谈笑,心下一惊。
怎么他也换了衣服?
眼看谈笑完全把他们当空气,就要走到屋子里休息,牢遇忍不住叫住了他,“你下午去哪了?”
闻言,谈笑终于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淡淡地扫了牢遇一眼,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到了一旁被他搀扶着的江南春身上。
面色惨白,唇角破损,衣袍紧裹。
哈。
谈笑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瞬间就知道了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也和他无关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和他争了。
既然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他也就不上赶着硬插一脚了,免得平白讨人嫌。
棒打鸳鸯的事,他实在不想干了。
这样想过一轮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回答牢遇的问题,“下午不是碰到幻境了,我就回去找你……”
牢遇有些急促地打断他的话,紧紧盯着他,有些紧张似的,“然后呢,找到了吗?”
谈笑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随后粲然一笑,“当然……没有啊。”
“找到你的,不是江南春吗?”
他这话回答的是牢遇,眼神却跟着江南春。
感受到他的目光,后者好似慌张地滚了滚喉结。
谈笑突然就失了兴趣。
他冲着两人摆了摆手,“你们是碰到什么大麻烦了吧,折腾一下午。赶紧歇歇吧。”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又被叫住了。
“你怎么换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果然,认不出来啊。
谈笑心下暗讽,索性都不转身,只微微侧头,“赶路的时候在田野中沾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换成黑色的……怎么,难不成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还要和你报备不成?”
牢遇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此时再纠缠实在没有好下场,于是便放弃了。
只在心里怪道,这片田野究竟有什么神奇,为何这人的声音哑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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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
牢遇正想回房休息,突然看到谈笑的房中闪出一点火光。
他微微一顿,脚步不受控制地往那走去。
就在他想要敲门的时候,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他凝神一看,谈笑正端着一个火盆和他面面相觑。
“你这是……”
牢遇刚刚开口就发现了里面有一点没燃尽的碎料。
——是他傍晚披着的那件衣服吗?
“为何要烧掉?”
看他的样子谈笑就知道这人看出了他烧的是什么,但他不欲多言,只道:“脏了。”
脏,脏了……就要烧吗?
谈笑也知道这个理由找的实在不怎么像话,但他今日耐心已尽数耗尽,况且即便休息了一下午,腰仍旧酸的像是要磨掉他半条命。
更不要说身上那些隐秘的伤口。
他心火顿起,抬头直直地看向牢遇,一句“你究竟让不让开”就要出口。
却发现后者正盯着他的锁骨看。
谈笑眸光微动,“你盯着我作甚?”
被抓了个正着的牢遇仓皇移开视线,“无事。”
谈笑冷哼一声,端着火盆向后院走去了。
等走到一处幽静的角落,他放下火盆,伸手抚上自己的锁骨。
没了障眼法的防护,那里逐渐出现一个狰狞的咬痕。
谈笑盯着那仍在窜动的火苗,眸光微暗,手下一重,猝不及防的闷哼出声。
他咬了咬牙,在心中暗骂。
……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