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着实太过糟心，谈笑回到顾宅后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回了房。

那两人倒也识相地没再来找他的晦气。

玄溪实在不放心，他也就没有再拦着，等他给自己输完灵力，就塞了一大堆灵药过去，然后才将人放回去休息。

弄完这一遭后，他才有心思回想今天在寺中见到的场景。

不知道是不是殿中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他总觉得正殿里的塑像有些诡异，比起慈悲为怀的神佛塑像，它更像是一座鱼目混珠的恶鬼像。

在这座寺庙里静静窥伺，一个与牌匾上的正大光宏格格不入的幽灵般，等待猎物露出破绽就疾速冲上去，以便享受饕餮盛宴。

除了阴冷诡异的塑像外，那团黑雾也很让人头疼。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有那样强大的威力。

虽说他现在的水平远远不如巅峰时期，但在年轻一辈上也算得上是高手，可是下午在和那团黑雾打斗的时候他却很是吃力。

实在很不妙。

再结合那个在忌日燃香的“习俗”，他总觉得事情不是很对劲。

如果真要纪念，立个塑像或者在坟前祭拜一下不行吗，怎么还非要点香呢。

浪费倒是小事，只是这个习俗是由死者本人提出来的，这就很值得思量了。

……怎么看怎么像邪教秘法。

这样看来，明天他就得去试探一下顾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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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遇今夜有些难得地失眠了。

他坐起身，烦躁地用手捂住了脸。

过了半晌，他抓狂地薅住了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张写满后悔的脸。

他现在只想穿越到下午，给那个时候的自己来上几巴掌。

那时谈笑的情绪明显不对，他竟然还跟个傻子一样没再过问，被师弟扯着就下了山。

自己在那人心里应该早就死上成千上万遍了吧。

想到谈笑今晚饭都没有吃就直接回了房，他更头痛了，偏偏又不敢去打扰。

只能在这里做无用的追悔。

其实放在几个月前，他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关注这人的情绪的。

毕竟在他看来，这不过又是一个装模作样，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伪君子而已，更不要说他还重伤了小春。

因此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对谈笑完全没有什么好脸色。

甚至在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刻意冷待而伤神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动容，反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不过第一次见面，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给谁看？

他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面对这人的时候总是说不出地有些来气，还总觉得他的强颜欢笑是虚伪的表现。

那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牢遇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还是找不到头绪。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不知不觉中对谈笑有了不一般的关注，等他顿悟的时候，对方在他心里已然占据了一个有些微妙的地位。

只是立场不同兼有一些往日的旧怨让他不能轻易接受这个想法，所以他总是刻意压制那些猝不及防蹿出来的念头。

有时候还卑劣地贬低对方，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做魔教护法以及他师弟的好师兄。

可是……他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再者说，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其实已经对对方有了一点改观。

……虽然他嘴上说的并不是很好听，但这样反而更真实。

他看得出来，这人做的总是比说的要多。大概是嘴硬心软的最佳代表了。

这样的人，会无缘无故伤人吗？

牢遇有点不确定，当时听到师弟被无端伤害的愤怒仿佛已经隔了好长时间，他几乎要开始怀疑那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那段时间他的记忆总是十分错乱。

然而那次小春身上的伤又是那么真实，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自己……

——救命啊，真是越想越乱。

牢遇两眼一黑，索性将这些念头全部揉吧揉吧抛到了脑后。

反正他是想不出什么结果了，不如等谈笑消气之后当面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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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谈笑就去书房找到了顾哲言。

“容公子，有什么事吗？”他方才应当是在作画，桌上铺陈着一卷画纸，留下了一位妙龄女子的倩影。

谈笑浅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对着顾哲言礼貌地笑了笑，“顾兄，我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可能会有些突兀，如果冒犯到你，实在抱歉。”

顾哲言仍是那副清朗的姿态，“无碍，容兄但说无妨。”

“我之前在镇上听说你们这有一个习俗，就是会在某一天点上一整天的香，来纪念令夫人。”

“容某着实很好奇，敢问顾兄，为什么会想要这样做呢，是什么约定俗成的风俗吗？”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尖锐，顾哲言愣了愣，半晌没开口，等到他想要回答的时候，大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谈笑倒也不急于一时，做了个请的动作。

顾哲言尴尬一笑，就出了书房。

他还在纳闷最近怎么有这么多人来找他，打开门后，却被站在门外的男人震住了。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这般犹豫，那男人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在他打开门的一刹那，迟作臣眼中就溢满惊喜的光芒。

他伸出了手，像是想给多年未见的故人一个拥抱，但最后还是在对方微妙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有些局促地蜷了蜷手指。

顾哲言貌似被这个动作惊醒了，迅速冷下脸，不客气道：“你来做什么？”

这语气明显是不欢迎，迟作臣怔了怔，随后露出一个苦笑，“这么多年没见，不能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这般低声下气，顾哲言却仍然无动于衷，冷硬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原以为这样对方就能知难而退了，可惜他低估了迟作臣的决心。

后者为了找他费了这么多力气，又怎么可能甘心功败垂成？

因此即使面对如此直白的恶意，他也没有被浇熄热情。

“当初的事是我不对，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很担心你，看在朋友那么多年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的话语太过诚恳，眼神也十足真挚，顾哲言和他对视了一瞬，就几乎要被那里面的炽热烫到。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心软了。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见他转身走进院内，并没有把门关上，迟作臣就已经很欣喜了。

他将大门关好后，紧紧地跟上了对方，好像要跨越那么长的时间鸿沟，把那段缺失空白的亲密都弥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