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遇在收到信的同时，谈笑也拆开了一封信件。

是逢有离的信。

他尚有一分奇怪。毕竟这些年来他师兄总是嫌书信来往太过麻烦，因此每次有事都是直接找上门来。

——虽然经常和他完美错过等上半天也等不到人最后就是恼羞成怒……

咳，扯远了。

他还在稀奇究竟是什么大事惹得他这位师兄都规规矩矩地写起信了。

然而当他将信件拆开，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却是神色剧变。

这是一封姗姗来迟的信。

简单来说就是他师兄在几天前要前往一处秘境，但他知道此去惊险万分，因此提前写好这封信，万一他不能回来，也算交代好后事了。

若是他能平安返回，自是会将这封信拦下。

可自己如今既已收到这封信……

谈笑不敢再想下去，唯恐前世的悲剧会再度发生，他抓起剑就离开了山庄。

甚至来不及交代旁人一声。

毕竟秘境这种地方，太过诡异，每迟一分都会多了一点危机。

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在自己面前身陨了。

……

逢有离目眦尽裂地看着谈笑离去的身影，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徒劳地停留在原地，被那无形的枷锁牢牢桎梏着。

他死死地盯着那抹血红，直到那人踏入秘境之中，才终于认清事实般惨笑一声。

然而被下了禁制的他却连一句提醒都无法吐露，挣扎得狠了，也只是无限苍凉地望着那个入口。

目光都黯淡。

——师弟，师兄……对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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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谈笑一踏入秘境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份不对劲。

前世那最后的死局到底还是给他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因此，刚和这片秘境打了个照面，他就下意识地僵住了。

这分明，就是他当初身陨之地。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慌让他瞬间抛却所有想法，转身就想走。

然而从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太迟了。

那群匪徒大笑着从四面围过来，打量猎物般的目光也湿哒哒地黏附在他身上。

纵使谈笑如今不似当初那般虚弱，但在这极度相似的情景下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脑子都被冻住了一样，直到被他们用法器捆缚住才想起来要挣扎。

但这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说那法器本就不是凡俗之物，是专门用来对付一些大能的，再者，这秘境有一种诡异的作用，就是能削弱习武之人的内力。待得越久，受到的限制也越大。

此刻谈笑便觉得动作逐渐变得吃力起来。

前世最后生死不能的感受鬼魂一般附着在他身上，将他明亮双眸都混成了血红。

乍一看去就像是蒙了一层血雾般。

当他被推搡到一处洞穴，看到昏迷已久的江南春时，简直就要惨笑出声。

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前世他那般掏心挖肺，那人已是一眼都吝啬。

这一世自己刻意疏远，怕是更不遭待见了吧。

他虽然早就得知结局，并不会震惊失落。

可是……那真的好疼。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一份运气，能让上天再给他一条性命。

想来，是不能的。

……

而另一边正在急速赶来的牢遇有些心烦意乱。

他刚刚去找了谈笑，想和对方一起去将师弟救出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收到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他。可能是最近一直和这人一起行动，已经形成习惯了吧。

他下意识地不敢去深究原因，只带着这种莫名的情绪来到了乌伤山庄。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敲开门，忍受了谈笑几个弟子的臭脸之后，竟然得知他要找的人早上就匆匆离开了，一点消息都没留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就被焦灼感吞没。

但片刻后又强自镇定，告诉自己，应该不会有那么巧的。谈笑大概只是恰好有事，而且以他的武功，倒也不用过多担心。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趋向又另当别论。

即便他已经在心里强调数次，不可能会出事的，但御剑的速度还是不自觉地加快。

等到把师弟救出来之后，他就去看看那人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这样紧急。

然而这一切纠结的思绪在他赶到秘境的那一刻尽数消散。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道熟悉的人影看了许久后，绑匪那不耐烦的叫喊才慢慢回落到他耳中。

“这两个人你只能挑一个带走。不过我们说话算话，你挑完之后我们就不会干涉你。”

闻言他原本已踏出半步的腿硬生生收了回来。

纵然心急如焚，他还是残留有一点理性。

这些匪徒人多势众，而且连谈笑都被困住了，看来他们实力也不低。

若是自己硬来肯定讨不得好……

想到这里，他狠狠皱了皱眉，即便心里窒闷得难受，但还是强逼着自己调转方向，向另一道已然陷入昏迷的身影走去。

他算盘打得倒挺响，先救出师弟之后他就不会有什么顾忌，打斗起来也不会束手束脚。

而且谈笑实力比师弟高深，必然能坚持得更久……

虽是这样说，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抱着江南春离开的动作更加迅速，心焦得只想快点回来将他心心念念的人救走。

偏偏，他这一番好心落在谈笑眼中全成了直入心胸的刀子。

他虽早已认清事实，却仍是没有勇气再经历一遍满腔希望落空的痛苦。

因此直到牢遇离开，他才勉强抬眼往出口的方向扫了一下。

入目却是那人抱着他的好师弟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彻底心如死灰，喉头涌上一道腥甜。

果然啊……

无论重来多少遍，我都只能是被丢下的那个吗？

那这次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就是为了告诉他，他永远都不会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吗？

可这个道理，他明明早就知道了。

究竟为什么，还要一遍又一遍地来强调啊？

他有些过于激动，视线都开始变模糊，却仍是挣脱不得那缚仙索的束缚。

只得紧闭着眼，感受着那群匪徒的接近。

……

牢遇将江南春安置好后就直接调转方向朝秘境赶去，还在装昏迷的江南春都来不及柔弱地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师兄早已不见踪影。

江南春：……

要死啊，逃命吗？

虽然牢遇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刚刚到达秘境入口，就被一道隐忍的闷哼震得僵了一僵。

随后，那翻飞的血肉才落到他的眼里，顷刻便将他的双眼染得通红。

察觉到谈笑究竟在承受何等刑罚的时候，他再也忍受不住，将那些理智与计划通通抛到脑后，冲着那拿着铁鞭的匪徒就是一顿暴揍。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可真正动起手来却发现对方的实力比自己想象得要低许多。

若是如此，谈笑怎会……？

不过如今情形也不容他想那么多了。因此他也只是怔愣了一瞬，便很快投入到新一轮的打斗之中。

等他快速解决完所有匪徒，赶到那人身边想要将他扶起的时候，却被轻轻推开了。

他有些懵，转眼瞥到谈笑身上的狰狞伤口，于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低声道：“别闹。”

谈笑像是被这带着浓浓亲密意味的话语烫到了一般，不禁瑟缩了一下，垂下眼睫缓了好半晌才终于冷静下来。

看到牢遇原路返回的时候，他其实很想说：你还回来做什么呢？我都已经决定不缠着你了。

走都走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对你师弟掏心掏肺，捧着护着都怕化了，对我就是施舍善意而已。

我也不至于，这样廉价吧。

……

算我求你，我不恨你了，灵核我也不要了。

什么都可以给你。

只求你放过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啊？！

千种思绪哽在喉头，但他终究将这些歇斯底里的情绪尽数掩藏。

再抬起头时，又是往日那个仪态大方的谈庄主。

他甚至还有心力扯出一抹笑，对着牢遇从容道：“谢了。”

谢礼他也没心思琢磨了。

再和这人有任何一点纠缠都全是折磨。

更何况，自己早就把灵核给了他。

这份大礼，已是仁至义尽了。

谈笑的这些想法牢遇自然一概不知，他只是忧心地看着谈笑的神情，心里堵得慌。

——他总觉得，这人刚刚的笑脆弱得厉害，像是马上就要碎掉一样。

这时之前的疑问也涌了上来，他只觉这人身上有数不清的谜团。

可再多的疑问，在看清谈笑脸上疲惫的神情后都如烟般散去。

他最终还是一言不发，默默守在一旁，和他一起回了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