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书阁也不得安生，甘千峰也在那儿找书，人家找书拿手找，他拿嘴找。

“澹台师弟，你见过三位教主了？他们什么模样？我听说妙一仙子特别特别漂亮，是不是真的？我也想见见三位教主，他们还给你见面礼了吧？给了你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澹台嚣冷着一张脸，眼睛半垂着，声音很不耐烦，“这是藏书阁，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大部分师兄弟都不太敢跟澹台嚣说话。这个小孩脾气不大好，除非遇上师尊长老还有大师兄，脸对别人就没有晴过，今天更是格外冷淡。

甘千峰大概是少根筋，一点不会察言观色，他闭了一会儿嘴又忍不住了，这回声音压低了，但还是话很多，“你在看什么书？不是口诀和心法？太深奥了咱们看不懂的。师父说要从基础的看起……识神？我们现在还没有识神呢，你看这个没用的。要修炼好久好久才……”

澹台嚣深吸一口气，脸上表情不善。

甘千峰打住了，状似认真地接着看自己的书。

澹台嚣还没翻页，甘千峰看着他长到纠结的睫毛，又忍不住开口，“听说长睫毛的人都很厉害，脾气都很坏。你的睫毛很长很长，四师兄的睫毛就短，所以他脾气很好。”

澹台嚣：“……”

藏书阁的书不能随便拿走，为了让甘千峰闭嘴，澹台嚣咬着牙道：“四师兄说大师兄今天闭门调息休养和他的识神有关，所以我来看这些书。你可以闭嘴了么？”

甘千峰眨了眨眼，“大师兄今天闭门调息休养？没有吧，我刚刚才去找过他。”

澹台嚣一愣，“真的？”

“是啊，我看着大师兄挺好的，没觉得他哪里不舒服。”甘千峰说。

澹台嚣沉默了一会儿，把书放了回去，转身跑了。

雁过处还是关着门。

澹台嚣有些疑惑，又一想觉得甘千峰不会骗他，于是咬了咬下唇，上前敲门。

门里迟迟没有动静，澹台嚣越敲心里越来气。他本来脾气也不好，这会儿更是不管不顾了，最后动静跟砸门似的。

两扇门扉一下子开了，沈则绎面色不虞，站在门口冷冰冰道：“你干什么？”

澹台嚣停了下来，急促地呼吸着。他看着沈则绎，果然像甘千峰说的那样，这人脸色红润有光泽，分明什么事都没有！

“大师兄为什么对我闭门不见？你可以见甘千峰，不可以见我吗？”澹台嚣质问道。

沈则绎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澹台嚣又气又委屈，“你知道我要来，所以就把门锁了，是不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实话，你很讨厌我吗？”

沈则绎还是沉默。

澹台嚣的眼圈红了，他眼中的情绪像燃烧殆尽烛火一般，一分一分消减下去。

“以后没事不要再到这里来。你天赋极高，应该好好修炼，别为了乱七八糟的事荒废时间。”沈则绎冷然道，一派大师兄威严端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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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午听见好大的动静，像是谁在砸门？”

“我也听见了，跟寻仇似的，吓死我了！”

“你们还不知道啊？我听说，那是澹台师弟在砸雁过处的门。”

“啊？他胆子怎么这么大！大师兄难道没生气？”

“当然生气了！大师兄还让他以后没事不要到雁过处去呢。”

“说起来，他以前经常跑到大师兄那儿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说不定……嘿嘿。”

“说不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男孩子清冷的声音。

几个人回头一看，都吓了一跳。

“说不定什么？”澹台嚣又问了一遍。

刚才说话的叫周通海，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心里才清楚吧。整天缠着大师兄，你是大师兄的跟屁虫啊？”

澹台嚣听了，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该有的明朗笑容。

几个师兄弟都是头一回看见澹台嚣笑，笑容很好看，但不知为何，他们只觉得毛骨悚然。

澹台嚣道：“我就是爱缠着大师兄。你们谁不乐意，来和我打一架。”

谁敢跟他打？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准备开溜。

周通海临走前翻了个白眼，狠狠“呸”了一口。

他刚刚转身，忽听身后一阵劲风刮过，心道不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脖颈一阵冰凉，像有个什么坚硬物体正抵在他的喉头。

旁边几个人都吓得不轻，连连后退。

澹台嚣在他身后，一手攥着他的手腕，一手拿着青蛇簪，施施然道：“这是妙一仙子刚刚给我的，听说剧毒无比，中者立毙。我还没来得及试验一下是否当真，你要来试试吗？”

周通海吓得脸色惨白，口中颤抖道：“你，你不敢的！你不敢杀我！你杀了我，你也要偿命！”

“我偿命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已经死了。”澹台嚣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整个人就像毒蛇在嘶嘶吐着信子。他把青蛇簪慢悠悠地移到周通海的右眼上，冰凉尖锐的簪子尖儿轻而柔地在他眼皮上划过。

“以后见着我老实点儿，再对着我翻白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吓跑了他们之后，澹台嚣收好青蛇簪，蹲在了地上，而后后背靠在巨大的青石上，脸埋进膝盖，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不远处的树丛哗啦响了一声。

澹台嚣何其灵敏，猛地抬头看过去，树后面露出一个脑袋，正向他这儿张望。

孟晚元见他发现了自己，踌躇了一会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澹台嚣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和他并肩抱膝坐下。

“又是他们让你来的？”澹台嚣四下看了看。

“不是。”孟晚元声音很小，“我觉得，有人陪着你会比较好。”

澹台嚣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心情不好吧。我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哭，哭出来就好了。”

澹台嚣脱口而出，“难怪你眼睛总是红的，你天天受气，不得天天哭啊。”

说完了又觉得伤人家心，澹台嚣闭了嘴。孟晚元倒没介意，自己也笑了，“我，习惯了。”

澹台嚣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眼涩，心酸，涨得难受。

“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那么多师兄弟，没有一个喜欢我的。四师兄对谁都很好，大师兄……我曾经以为他虽然面冷，心里总不至于讨厌我。可是……”

孟晚元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招人讨厌，你是太不一样了，所以不合群。不合群，就要被排挤。我知道你心不坏的，甘千峰也知道，我们私下里有谈过，他说他想和你做朋友，但是你好像觉得他很吵。可是他如果不说话，你就不会跟他说话。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接近了。”

澹台嚣哑然，“我……我没有过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交朋友。”

孟晚元踌躇着，试探道：“你愿意的话，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好不好？”他又怕澹台嚣不乐意，慌忙补充道：“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澹台嚣再怎样孤僻也才十二岁，男孩子哪有不爱玩不爱闹的。虽然山门中不允许玩泥巴，但是有一两个朋友说话总比孤孤单单的好。

他心里高兴，脸上还是别别扭扭的，“随便你。”

孟晚元见他这算答应了，于是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道：“那我们以后就一起听课，一起修炼，一起吃饭，一起……”

“这么麻烦。”澹台嚣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