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辰
小说: 旧曾谙 作者:Tsukitsuki 字数:2105 更新时间:2021-08-11 16:31:17
“将军您听着没?”
邵无颐本想继续无视,哪知木耳两三个大跨步和邵无颐打上了照面。
木耳是邵老将军特意安排给邵无颐的左膀右臂。其实老将军担心邵无颐年少,不爱周旋应酬,所以才弄这样个聒噪的人来他身边。
缺哪儿补哪儿?
“待你将军我能活到八十大寿你再来庆贺也不迟?”邵无颐长腿一担,顺势坐在了窗边。忽而想起正事,长眉一挑,继续道:“差办得如何?”
木耳嘿嘿干笑两声,“自然是办好了,人也查清楚了,都没什么问题。他们这些人没个正经身份怎么能在大宁和蛮子之间自由穿梭呢, 您说是不是?”
邵无颐懒懒地点点头。木耳长他几岁,最熟悉军务且鬼点子颇多,为人虽有些话痨,且抵了。
邵无颐沉吟片刻,忽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出京之后再没有庆祝过什么生辰,年岁渐长倒是让他自己越发安心了。因为父亲会对自己放心,兄长也不必再将自己看做孩童,时不时来照拂他几下。
母亲的家书中多了催他考虑终身大事,兄长的孩子牙牙学语,成日惦记着未曾谋面但神勇无比的少将军叔叔。
邵无颐从小便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人,或许他也已经做到了。
从十四岁你在战场上杀了那许多人时,就已经做到了。
木耳轻咳两声,打断了邵无颐的沉思。
“老主子来信时也提到了,让少主可以和将士们一同饮酒作乐,玩儿他几日?”木耳一双促狭的凤眼闪闪发光,仿佛面对面转达老将军意思似的。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老将军多跌面无私的一号人物,别说是允邵无颐旖旎玩乐,差一天习武练功都是要挨板子的。邵无颐听罢不忍揭穿木耳的谎言,只顺着他话头说道:“我不给我爹庆祝生辰,反倒让他惦记着我了?”
“春睇忙活好几日了,您就赏赏脸,受受朱台百姓的爱戴,也是不错的。您都老大不小了,也该适应适应 这些场合不是?”木耳哈巴狗似的围着邵无颐叨念,倒不知谁是年轻的那一个。
“成,那就在营里喝几杯意思意思得了,把边野也叫回来,喝了酒,好押送京城的狍子们上路。”
邵无颐眸子一暗,实则被木耳言中。
老大不小,何至于?
邵无颐忽而思绪飘回京城,儿时有个玩伴,曾在皇家私塾一起读书的——左氏。邵无颐鲜少有朋友,只记得左一清还记挂着自己,起初时,常来书信问候。
后来便收不到了,父亲也不准他继续收,怕朝廷鹰犬拿来滋事污蔑。
他就再也没被人记挂、联络过。
想来年纪与自己相当,如今当是已娶亲成家了吧。
而自己,朱台十二州为家,往后大把大把年月都要相守于此,倒有几分年少相伴的意味,思及此,忍不住轻笑出声。娶妻安家对于他来说还是远些。
“那明晚和将军一醉方休。”木耳嬉笑着看他,“军营里喝酒倒也热络,将军真不去城里转转吗?据说朱台的姑娘是真真豪放热情,是京城里的闺秀比不了的。”
那清俊的面皮上堆砌一抹桃花笑,邵无颐摆摆手,招呼木耳凑过身来,木耳得令,已经歪头过来。还当他少主真的转了性情,要逍遥一桩。
没成想在脑门上迎来一击板栗!
“怕了您嘞。”
邵无颐抬头,一碗溜圆儿的月亮,仍在当空温柔的映着。
——
次日,密信已加急传送回京城,想必此时京中的皇帝已经知晓了缉拿要犯的经过,一桩差事,这才算完成。
“将军——主子——席面准备妥了,您早些过来呗?”春睇站在他房门外喊他,一开嗓子,邵无颐皱着眉出来应,耳膜都要震裂了。
“知道了,催命呢。”
邵无颐随手关上门,他换下平日贯穿的交领劲装,着一件幽深墨色的圆领袍,袖口处绣着几处兽爪暗纹,不太凶猛,更衬得人威风自成。只不过,颈子周围依旧严严实实的扣着,衬白的里衣,托着一节好看的脖颈。
他性情如斯,虽是武将,亦是君子。
春睇是伙房的炊事丫头。
是邵无颐在边关清扫,从贩卖女子的人牙子手上救下的,还有几人也是无处可去,便安置在军中临设的洗衣房里讨个生计。春睇生的膀大腰圆,不是那可青楼营生的姑娘家,颇有力气,厨艺一绝,营里大小事宜都应付的来。
有些被人贩子拐过的姑娘,就算是清白身子,也难以辩白便被世人看不起。春睇是个心大,能屈能伸的姑娘家,自是不在意这些。
她自小哪里见过将军这等神仙般的人儿,被将军救出蛇鼠窝,一眼便认定终身了——铁饭碗。容身之处难找,眼前便有一个。
邵无颐一路到了主席落座,本想和将士们同桌对饮,偏偏木耳说朱台十二州周边的官员听说将军要宴请,纷纷都送来了贺礼为他祝寿,还有的连夜驱车赶来了,怕是要好好招待。
都是些忠君爱贤的官,邵无颐不会拒绝,便一一承受着各方来的应和。
以及敬酒。
举杯换盏之间,邵无颐心情都不一样了。
他的酒量上不得台面,才勉力喝了将士们的敬酒,便觉头重脚轻,站都站不住了。邵无颐心里轻松自在,鲜少时候才会这样。
仿佛回到少时,父亲在家中教他习武,长兄则在一旁喊着让他加把劲儿,周遭是崭新鼎盛的邵将军府,而母亲就坐在门前温柔地冲他笑——
“将军,等下您瞧了小的送您的贺礼,定不要忘了提携一下小的。”朱民搀扶着酒醉蹒跚的邵无颐往房间走,他职位太低,不够进到室内敬酒,眼巴巴的看着将军出了门,才寻机会跟上来。
邵无颐昏昏沉沉的,胡乱应了声,哐当一声把门关紧了。
他乏得很,进了门,他嫌那衣领箍的自己闷热,一边解扣子一边置腰带,企图松快松快,袍子都除了,只剩一件衬白的中衣,难得衣衫不整。谁知跌跌撞撞上了床,才发现被窝里塞了个人儿。
邵无颐只剩一点微末的意识,伸出修长的手指碰了碰近在咫尺的面旁,只觉得心下,越发舒坦了。
斯人若幽兰,只应天上有,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