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沙洲(2)
小说: 旧曾谙 作者:Tsukitsuki 字数:2079 更新时间:2021-08-10 22:12:34
回到朱台十二州,已然见了夜色。
木耳等人最终捉到了逃犯,个个精神上有了富余,高头大马拖着贼人回城,纷纷把大宁军队的士气给展示了个尽兴。
城门高筑,连绵百十里的城墙将朱台十二州尽数包裹起来,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将军回了!”
城门上站岗的兵头子正是副参将朱民,他眼疾手快,招呼城下给邵无颐开城门迎接将士们。
邵无颐无心回应,副参将热脸相应,没成想碰上将军一脸不待搭理,顿觉泄气。只得挥了挥手,找个小兵给邵无颐牵了马。
“将军好神威,将军出马,那京城来的逃犯也还不是笼中的雀儿。”副参将作了好几年三等军官,带兵打仗的本事没学到,这谄媚逢迎的把式倒是越发上手了。
邵无颐皱眉,仿佛被触了逆鳞。
“缉拿逃犯,应是要务,若是百姓因此受连,你担待得起?”邵无颐置勒马缰绳,桃花面容再无笑容,明明是一副温润的公子样儿,可语气冷硬,不由得让朱民脊背一凉。
朱民愣在原地不敢继续搭腔。
邵无颐出了名的冷脸菩萨,在北疆边上混了四五年了,大大小小的乱子平了许多,连朱台十二州都是他帮着邵家打来的,说是小杀神也不为过。毕竟邵家出来的,又有哪个不是“杀神”。
邵无颐懒得继续训诫属下,京城逃犯已经捉住,接下来就是给京中发信告知。他听了刀疤脸的一番话,寥寥数语,其中的信息却令人细思极恐。
得亏跟着他的都是心腹将士,邵家里养出来的兵,他自是放心。可若是被有心人听到逃犯的这番心声,多加编撰,还不知会惹来什么样的风波。他远离京城,对朝堂党争更是不屑旁观,但处处留心还是时刻谨记的。
木耳还惦记着副参将准备的河间西瓜,本想草草交接了这档子军务就赶紧享受去,偏偏这不是一件能迅速交差的活儿。
木耳砸着嘴,看着邵无颐走远的背影,只能拍拍马儿安慰自己。
“将军定是嫌弃沙洲的沙子太张扬,着急去洗澡了吧。将军哪都好,就是惹了一身灰,脾气就发作这点,实属有些不太好,旁的……额都好。”
木耳嘀嘀咕咕了半天,接下来的安排也盘算清楚了。
捉拿逃犯一事了结,押了交差是一桩。逃犯绑了人质“跑马人”,还将人一行人预备沉湖,这件事细究起来便是罪上加罪,论起罪来,就需要上报审批然后押解,然后……安顿跑马人是分内之事,可如今毕竟多事之秋,北疆和朱台里秘密往来的人越发多了,身份不明的人趁机混进来,若是敌军细作趁此机会……
木耳捏着下巴,谁让他是邵无颐的参将呢,这些麻烦事就让他来分忧。
他哭丧着脸交代副参将,“逃犯绑架了一波跑马人,差点浸在镜月湖里沉了,现如今都在东门那处看护着,你须得清点好人数,这中间也得把人看好了,从上到下查查每个人的底细,再来跟我交差。”
木耳叹了口气,这事儿安排别人去做是有些不厚道,但看见朱民那副哈巴狗的那样儿,他觉得也不是不能拱拱手。
“得嘞,大人让小的办差,那必定是办的漂漂亮亮,绝计不给大人拖后腿。”朱民生的本就肥胖,谄媚地恭维起来,更显得浑身上下一股子憨劲儿。
木耳摆摆手,“别贫嘴了,你这功夫都点完人了,还不快去!”待他跑出几步,又将人喊住,问了声西瓜还在不在……
朱民折返回来,凑近了回道:“大人,自然是有的,您别忘了给将军带一份儿,他忙于军务辛苦,若您给小人美言几句那就更好了。”木耳越听这话越跑偏,赶紧跑了。
傍晚掺了夜色,周遭温度降了不少,沙洲的气候使然,普通人傍晚就得加一件大氅子避避冷了。邵无颐站在窗边,他只穿着一件轻薄遒劲的黑色单衣,颀长的身形被月光笼住,偏生出一股潇洒的俊意来。
站在暗处的还有一人。
虽说军中大营里没有旁人,都是知己的将士,探子却还是甘于匿在黑夜里回话。
“少主,我在北疆蛰伏数月,大事只有一桩。北疆的小世子投河死了,不过至今没寻到尸体,北朝因此混乱不已,那北朝皇帝元恒,疯魔了似的,将看护小世子的宫人一并处决了。派了许多人在镇江里打捞,均是未果。”
那声音仅能由邵无颐一人听到。
邵无颐熟悉北疆皇帝的性情,心中瞬间浮现出那张狂的面容来,顿觉厌恶。北疆的皇帝元恒,身世低微,是皇族旁支且远了数遭的宗室所出。
生性弑杀,为人狠辣,是个十足阴鸷的人。
不禁叹息,“小世子是我朝公主的嫡子,公主十七年前已经仙逝,便对这世子知之甚少,没了此人倒也并非是件坏事,否则将来争夺那北疆的皇权,势必会成为劲敌,也未可知。明日在河间加驻人手,蛮子一过江就给他一锅端了。”
那属下得令,悄无声息的循如黑夜中,如同未曾出现一般。
邵无颐无时不刻都在提防着北疆皇朝,唯恐自己稍不注意,朱台十二周就会迎来祸乱。
北疆自然也将他视作眼中钉。
邵无颐虽然年轻,却是当朝护国勋臣邵远祯的小儿子,十四岁便被老爹扔在边关当兵,彼时年幼,边关的夜晚又冷又长,他夜里甚至不敢入眠,握着刀柄睁着眼睛,随时等着号角响起来。
他反击北疆精锐,以一敌百,最终帮着父兄冲锋陷阵,从北疆紧咬的齿关里夺回了朱台。
邵无颐忽地感慨,离了京城已过了四五年,连京城里如今作何模样他都快没有记忆了。或许下次写家书时,可以求一求父亲,准他今年去西郊过年。
父兄都在西郊,偏偏留他一人在朱台十二州,这样的夜里,虽有月色相伴,这寂寞却无人可说。
“少主哎,您搁哪儿呢?春睇不跟我说,我还真不知明天是您十九岁大寿呢,咱们上哪儿逍遥去?”
邵无颐黑着脸不发一言,他的忧思早被吵得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