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开着强光灯，林见青的脸被照得惨白，搭在腿上的裙越发红了，虚实交汇托得一张脸如同雕塑。佣人为林见青点烟，他挥挥手让佣人离开，散漫地瘫下去，好似牛奶打翻，肮脏地流淌于沙发。烟灰落在地毯上，他心疼地咂嘴，翻身拿缸子盛烟灰。某程序仍旧漂浮在眼前，等着他按下确定。众所周知，电脑上跳出的弹框能点掉就不要去按确定，那可能是病毒也可能是篡改数据的一个节点。林见青并不希望人生如同电脑数据般被篡改，跳出蓝屏，维修后不久陷入绝境，电脑可以换新，人生只能终结。不过人生也不可以预料——弹框突然自动点击“确定”。林见青骇住，不慎被烟烫到，一激灵，人振奋许多，又吸口烟，凝神观察正在加载的页面。

谁知道按下“您想要梦想成真吗？”的确认会出现什么，世上的一切都是得失并重。页面弹出一段视频：“欢迎您来到‘梦想家公司’我是您的人工智能，小舟。”林见青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心想：这小孩播音腔也是厉害的。“接下来小舟将为您介绍本公司的营业标准，我们只是剧情的搬运工，美好的一切将由客户的双手创造。您现在位于编号3658的特殊言情世界，我们会根据客户的需要进行基本地提示和指引。您的第一个任务是，选择一位心动男性。”十多张男人的照片分三排陈列。

林见青这辈子只喜欢两样东西，钱和帅哥。如今帅哥排着队任由他选，空前巨大的满足感包裹住他，让他不再担忧这个需要付出何种代价，捻灭烟，细细观看这些男人的照片。每个都符合他的审美，完全不同的帅气，挑花眼。其中有一位穿西装的青年是证件照，颧骨微高，下颌线流畅偏严肃的脸型，但照片上看显得脸小，五官上的缺憾，变成青年突出的特点，眼睑正下方还生着颗痣。林见青高声呐喊：“操！这就是我的梦中情人！”佣人被吓到，探出身来看他，望见一只高举的手，发觉没事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向来偏爱这样的长相，如果能够和这个人干一炮，那必定要吸一口他的小小黑痣，可谓风情万种。林见青愉快起来，笑盈盈地看小舟为他介绍所在的身份和身世背景。他先前便觉得这个别墅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舟一说，便想起来了。

昨晚去酒吧喝酒前看的六七本小说其中一本，女主和他的名字仅一字之差，林见青，林见卿。那是个苦情女主，被父母亲嫁给了现任丈夫祝衡。祝衡不爱她，在外面养了女人，不止一位。林见青掰着指头数，最少也包到五奶了。林见卿就是花钱买回来的花瓶，应付家里老人的工具。林见卿因为结婚的原因休学没再去读书，在家做阔太太，时不时有小三或小四来挑衅她。她待得寂寞又感伤，后来在家门口浇花时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主，名字林见青已经忘记，只记得小说讲是个穷小子，长相清秀。他们一见钟情了，林见卿和男主频繁的互动，巧遇，如此坠入爱河。

林见卿和祝衡谈离婚，缺心眼子的净身出户，跟着男主私奔后。一些市井小民的恶意把林见卿击垮了，例如生养孩子与公婆的相处，他们的观点不同。林见卿如同落入灰尘中的旧月亮般，越来越暗淡。男主不复当初的温柔，平和，他如同当初林见卿所说，他不会爱她五十年之久，只是两年已经丧失爱。林见卿希望好好谈谈和男主，如何维持婚后的爱，但他们爆发了一次恐怖的争吵。林见卿这个暗淡的灰月亮，被男主失手打碎，男主只能望着天上的那个月亮和新妻子追忆林见卿。

他的到来顶替了林见卿的身份，性别被“梦想家公司”置换，他男性的标志被保留，社会身份小舟表示将在他离婚后全面更迭。因此在他未与祝衡离婚前，他的社会身份是女性，证件和生物角度是男性。林见青看一眼红半身裙，低低地笑了两声：“做女人诶，可以光明正大地泡男人了，呜呼。”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小舟就讲述了他做这个梦要付出的代价，无法再回到现实世界，且需要完成“梦想家公司”发布的任务，但完成过程和方式并无要求，只看结果。

“如果我选择回现实，现在。可以吗？”林见青反问。

小舟或许遇到过很多这样的问题，答道：“并不能。这是您必须要明白的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一定要的话，另外付钱就可以了。现在是等价交换的项目，基本等于免费，需要开通返程业务的话是另外的价钱。”

他尚未说尽，林见青也不要他说尽。他只是一个退役的正在做芭蕾老师的清贫人，回去不免费，是多么过分的事情，全然在剥削他所剩不多的钱财。他直言道：“谢谢，没钱，再回。”他还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是否可行，但白来的梦为何不做，现在都看不清，何必去揣测未来。父亲离世前对他说：“永远不要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总有些事情是你必须面对的。”他不知道这句话对错与否，只是愿意相信父亲。

页面开始播放新手教程，手中出现一个黑色耳钉，林见青将它戴在右耳上，认真看完耳钉的使用方法。平时会发布支线任务，直到林见青遇到选定的心动男性才会开启主线任务。每个任务必须完成，因为是债务。目前林见青仅一个任务，和祝衡顺利离婚，遇见男主赵棠。林见青忍不住再次点烟，顺手打开电视，翻个身一壁抽烟一壁看电视。如果让他再走一遍苦情女主戏，他可能真的做不到，原因有三：

1、林见卿是重爱情的女人，他不是，也不是女人。

2、他不具备林见卿优良的品格。

3、他爱钱如命且是个母零。

穷鬼和丑男，都离我远点。林见青想，“还是另辟蹊径吧，反正这鬼公司又不看过程如何。”今日之事太费心思，林见青没思忖多久，便昏睡了。烟蒂掉进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