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再婚-1
小说: 乐色车 作者:远鹤渊殊 字数:3372 更新时间:2021-08-24 14:46:15
宁月生从来明白,人最好没有头脑,也不要读书。会思考,腹有诗书之后再去面对这个社会,何其可悲,众口铄金,剔骨销魂之事遍地。无知时看不见,听不清,读书后眼睛睁开来,哀鸿遍野,可悲的少年血浸染月光。
成年人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不做那个“众矢之的”,说实话带来的只会有伤害,而非糖果。
宁月生二十二岁时和李拾斋确定恋爱关系并开始同居,用旁人的目光来看,他们何其般配,李拾斋工作单位好,长得更是仪表堂堂,相较于作为Omega的宁月生极显男子气概。宁月生只笑,并不认同他们的话。
他们又怎么能同感宁月生的痛苦。
宁月生二十三岁那年秋天,李拾斋第一次对他动手,因为他晚回家十五分钟,才进门便被踹倒。他闻见酒气,所以沉默着承受暴力。那年的冬天是在医院度过的。
从来不落雪的城市,罕见地落了场大雪,那时候宁月生便透过翩飞的雪花看见自己沉默可悲的人生。李拾斋忏悔,懊恼的神情并不让其心神波动,但他仍然原谅了他。
谁人不知,暴力行为并不会仅有一次。
宁月生二十五岁便登上了首都的舞台,是他这一生仅有的荣光,台下所有人的掌声汇聚成力量将他漂浮的灵魂紧紧拴住,他脚踏实地地站立,不再觉得自己站在血泊里。
心境变化后,宁月生的精神面貌更趋向于孩童,他开始说实话了,不再委屈求全地沉默或者应承,为此他毅然决然,甚至于快乐的转行去当地合唱团拉大提琴,偶尔参加合唱团的表演。
除夕当晚,他与李拾斋打起来,房间被砸个满室狼藉,反抗那样激烈,却也那样微弱。他只是一个Omega,生理条件上根本比不上作为Alpha的李拾斋。新年宁月生在医院里昏迷,好像永远不会醒来。
但他醒来了,李拾斋好言哄他半年多,总算松了口,不再沉默。李拾斋并不觉得除夕的事他错在自己,只是想让宁月生为他生个孩子而已,这是所有Omega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啊。
李拾斋不懂,他作为绝对的力量方,把生育看得很简单,因为他从来没有真实地痛过,所有的“大爱”都在他的身上。宁月生在合唱团的一次表演中,悲从中来,静静地垂泪,他的大提琴也为他而哭。
二十七岁这年,他们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五年了,李拾斋没有求婚,没有给过宁月生任何浪漫,失望和伤害永无止境地翻涌。李拾斋指责他:“你根本不爱我!你妈你就是看上了我的钱,没有我你算什么东西,你家里会支持你当个傻瓜歌手?他妈你能活得这么自由自在!只是让你给我生个孩子而已,宁月生,这是你该做的!”
宁月生看着在自己面前挥舞的手臂,食指已经指到身体面前,这一刻他是这么渺小,比飞鸟鱼虫还要小,沉寂多年的火山在身体里怒吼,他也是如此的愤怒,五年来所有的怨恨争先恐后得冒出来。
“李拾斋——什么叫我该做的?你妈那么想生孩子那你自己生啊。当年可不是我缠着要和你在一起的,是你,在我宿舍底下一次次地拦我,是你,向我发誓会对我好,也是你,说会永远支持我的选择。你的钱?我演出的报酬可比你一年的工资都高,什么叫你的钱?啊?他妈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到底是谁养着谁啊?”他身体里揣着滚烫的熔岩,和熄灭的爱欲。
他将要退出这场博弈,无行动只誓言的爱情让人疲惫,早在几年前他就知道的,偏偏要为了一线渺茫停留,非要假装契合。宁月生闭上眼睛,轻轻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去追求你的完美Omega,我回家去做我执拗的音乐家。
李拾斋怔住,倏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不忿爬满他的脸,深深地忌妒和猜忌像爬山虎一样在李拾斋的身体里生根发芽,落地参天:“我不允许,你早就想和我分手对不对?你是不是和别人好上了?你们合唱团那个Alpha是吗?你们总是站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你这个见种!”
太阳穴下的血管跳动着刺痛,宁月生忍无可忍地踹向李拾斋的下半身,这就是那个alpha教他,真真是大快人心,宁月生甩开他的手,一壁后退一壁展开笑颜,讥讽道:“李拾斋,对呀,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今晚我就去找个男人睡一起,你算什么东西啊。”
他迅速离开这个涂满少年血的房子,用与在合唱团时同样的快乐,如实地去往酒吧。言出必行,这是原则。李拾斋那样的人,会认为他没有同意分手,便没有分手,宁月生去找别人睡一起,就像无形中给李拾斋戴了顶绿帽子。
这个在生命中不算浓墨重彩的夜晚,在酒液中挥发,宁月生不在乎,甚至于和他睡一起的那个人的脸,都被涂上一层银河样的色彩,望不清。
直到发现自己的生理期延后将近二十天,才忐忑不安起来。虽说Omega总会紊乱,但前一段时间才和人做了,就紊乱的可能性实在不高,要么怀了,要么他又营养不良。
宁月生坐在马桶上,苦恼地看着眼前的虚拟投屏,根据系统核算,他上次正好处在排卵期,中标的可能性不低,但他事后吃了紧急避孕药,照理说不应该出现经期延后的情况。
他长叹口气,喃喃自语:“如果怀孕了,孩子还能打掉,标记怎么办啊,终身标记又洗不掉。”
厕所里忽然响起机械音:“孩子是人类的希望,请不要轻易选择堕胎,珍爱生命,保护生命,热爱生命。如有需要请按下报警器,我们会第一时间保护好您和您孩子的人身安全。绝不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近些年强制侮辱案件逐渐增多,令本就处在弱势Omega们更加警惕且惶惶,没有谁因为怀孕和警惕而幸免于难,死无法心安,生不可坦荡,爱更不可信。没有最安全的地方,亲人身边同样危机四伏。宁月生每一次听到系统念出这些标语,难免觉得可悲,为Omega的人生,不论男O还是女O,终日惶惶不得心安,还要被提醒,他们就是活得如此这般!
他还是感谢国家的保护和提醒,如果没有这个提醒,没有这些真实,他们就不觉得痛,只觉得理所应当,本该如此了。读了书才知道这是错的,那是陷阱。
“阿贤,帮我预约妇产科林医生吧。”宁月生提起裤子,收拾干净去客厅。他只能去医院检查究竟是不是怀孕,才能往后做决定。没怀便万事都好,如果怀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花生花开花死,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宁月生想,他肯定不会害怕,就算走到那个地步,也比被强迫的好,比他那死于非命的爹好,更比他那卖来活下去的妈好。是他要开的,也是他要死的,他自愿付出代价。
阿贤投出屏幕:“预约成功,下午两点会有车辆来接月生——‘李拾斋’来电,是否接通?”
宁月生一抿唇便笑开。阿贤跟了他二十七年,它只是一个系统,但它比任何个人都忠实地爱着宁月生,于是它将电话挂断。讨得他欢心。
两点半宁月生安全抵达医院,一楼是急救科,他看见Omega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急救手术室,混乱的信息素翻涌。宁月生心中得出结论,她被强迫,血肉里填满灰暗的绝望。
妇产科在三楼,做产检的Omega不多,更多的是来堕胎或定期筛查的,已经没有多少Omega愿意生孩子。墙面上的新生儿数量,正缓慢地增加着。
他先与林医生面谈,确定经期时间和性关系发生时间,随后尿检,血检,腺体筛查,最后打B超。
林医生旁敲侧击的问:“如果怀上了,打不打算生下来?”
宁月生看着医生觉得迟疑,不知道要不要生下来。林医生了然地叹气,往他肚子上涂抹耦合剂,轻声安慰他,让他不要紧张,一切都会好的。
做B超本身只是为了确定宁月生的子女宫发育正常,毕竟就算怀孕,前四周也很难检查孕囊,一般在三十五天之后做探入B超,确认可以子女宫内看到孕囊,六到八周之后再检查确定孕囊里可以看到明显的胚芽、羊水平段及胎心搏动,才可以确诊为宫内早孕。
他子女宫发育得很好。林医生想,他一定可以孕育出一个很好的孩子,如果他愿意的话。
“好了,跟我来吧,检查结果差不多要出来了。”林医生领着宁月生离开,期间宁月生去上了个厕所,检查结果是林医生帮他拿的。他们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面对面坐着,宁月生仿佛在等待判决,一场有关命运的判决。
林医生将检查单放在他面前,指着其中一栏说:“我们初步确定,您已经怀孕四周。如果决定要生下来,下周要来做检查,接下来的三个月都要补充叶酸。终身标记也很稳定,是很漂亮的百合花哦。”
命运的锋刃斩落他的头颅,长长地呼出口气,这比知道他那傻子妈十五岁就怀上他好接受多了,他心疼他的妈妈。确定自己怀孕之后,居然还觉得心安。
“我知道了,谢谢林医生。”他突然有些头晕,闭闭眼之后又恢复正常,他拿上单子起身去缴费,领药,至于孩子留还是舍的问题,仍需考虑。
他那个妈提醒过他,如果怀孕了,要不要,一定要好好想一整天,否则以后会后悔的,要了后悔没打掉,打掉了又后悔没留下。
人还没走到到楼梯口,眼前便朦胧起来,耳中嗡鸣,他在失去意识前,看见从护士站中飞跃而出的护士小姐,她身上有好闻的牡丹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