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4573 更新时间:2024-03-25 06:26:30
“谢谢师兄。”白暮伸手拿了一块饼。
“那是太和饼,我自己新学来刚做的,我觉得还可以,不知道师弟觉得如何?”
白暮在邀月的注视下咬了一口,清甜适中,白暮双眼一亮道:“好吃。”
鹤知伸手自己拿了块糕点吃,吃完赞许的点了点头:“手艺精进不少嘛。”
“师弟,以后你少跟着他,免得以后学坏了。”邀月倒了两杯茶给他们。
“我怎么了?我处事果决,临危不惧,尽职尽责,什么叫跟着我就是学坏了?”
邀月双手环胸问道:“那你现在应该带着你的师弟们在做什么?”
“我……”鹤知一时语塞,按以往,现在就该是在练习功法,顿时没了底气道:“我这不是怕你忙不过来想帮帮你嘛。”
邀月一挑眉:“那行啊,正好那些药材已经晒好了,你帮我收了吧。”送上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白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木架子上晒着几箩的药材:“师兄,我帮你吧。”
药材都是切段净洗好的,晒干之后药味闻起来没有那么浓重,清绝宗店铺还是有很多家,药堂占了绝大多数,药材都是揽月峰直接提供的,每年也都会挑选医术颇佳的弟子下山历练并经营药堂,历练几年极为优秀者且愿意留下的就可进升为大夫,这也是清绝宗情报搜集的最主要的途径,汇集之后上报回峰,其名下店铺还有很多。
“杳舟回来了。”邀月将药材收拢到一处。
“刚刚遇到了。”鹤知将药材装进袋子。
“又吵起来了?”邀月调侃的笑问道。
“我有那么小气吗?”鹤知真想给他的笑脸上一巴掌:“他是你师弟,我可不敢。”
晚上白暮留这里吃饭,吃过饭邀月带他去看月亮,揽月峰的月亮格外的大格外的亮,看着那蒙着一圈月晕的的莹白的月亮,美好的不可方物,仿佛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但终归还是遥不可及的。
白暮脑子里只想到世人称他的师尊为灵祇仙尊,也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向远眺望,惜竹峰一望无际的竹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迷,房屋只显露出几处飞檐,琉璃瓦在月光下如水般波光粼粼,唯有一处高了竹林两层,那是惜竹峰的万宝阁,姜枉最爱收集奇珍异宝,绝书名器,珍禽异兽身上最为稀罕的某样东西。
挽春峰地势最为险要,房屋几乎建立在悬崖之上,一座四层楼阁占了整个峰顶之地,与万宝阁一般无二,灯火通明,是挽春峰的练丹阁,丹炉常年不熄,徐徐袅袅的烟萦绕在山峰上空,只是李子沉所炼丹药非是寻常,他是制毒师,与制香师凤阙制器师梁忱并称三师。
再向远处看去,更为醒目的是一座十九层塔,塔尖隐没在云层之中,那是镇魔塔,虽是镇魔塔,然则里面也关了些妖、鬼,都是最为穷凶极恶的,另外一些作恶多端的并且极其难以对付的都是分别被五大宗所关押着的,虽然其他宗派也有,但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比不上五大宗的,镇魔塔所在的地方,即为清绝宗的禁地,无论谁都不能进入,哪怕是峰主,也要经过梅岚的应允才能靠近。
而近处,离芳德厅不远,是一处荒废了平台,平台偌大,隐隐可见上面杂草丛生,乱石堆叠,这里曾是清绝宗的处罚台,凡事做错事的弟子就要在此遭受鞭刑,可纳千人,受刑时会让各峰观望,以儆效尤,但是自从梅岚即任宗主之后,就取消了处罚,处罚台也就被弃之不用。
凉风习习,白暮看着月亮心里的空落感愈加明显,不多时就回去了,邀月还重新做了许多太和病,让他们带回去给墨挽他们吃,白昙闭关的日子又都懒散了下来,诵文和着离书整日整日的不见人,鹤知也懒得去寻他们,这次任务就没通知他们。
青州山高路远,去的时候是早上,到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的时间,找了一家客栈落脚,鹤知正在跟小二交涉,虽是天将暗,但外面却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奇的走到客栈门外观望,原来是城东的富户娶新妇,街道的两边站满了凑热闹的人,新郎胸带红花,骑着马春风满面,缓缓走来,两个小厮在旁向街两边撒着包成一颗颗的糖果蜜饯铜钱,这可是大手笔,惹得街道两边的人纷纷捡拾抢夺,一时气氛更加热喧,人声鼎沸,几人站的不近,但还是被砸到了些许,权当沾了喜气。
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虽不大感兴趣,但撒钱还是头一次见,队伍渐行渐远,砸在身上的糖果蜜饯和铜钱,收拢收拢也有一小把,全都给了白暮。
邝茴剥了糖纸,将糖喂到他嘴边笑道:“多沾喜气,多乐无忧。”
白暮张嘴吃掉糖道:“谢谢师兄。”
糖小小的,蜜饯也小小的,但是很甜,白暮还是都剥了糖给他们吃,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当初把糖当饭吃来缓和痛苦的人了,饭菜已经上齐,吃了饭也就早点回房间休息。
翌日白暮睡醒的时候模糊看见床边站着个人,意识尚不清楚,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师兄?”
似锦一动也不动的背对着站在窗边,形销骨立,背影萧索如枯木,阳光笼着他,他的身体若隐若现几近透明,听到声音慢慢回头,眼里蕴藏的悲伤深不见底,那颗泪痣此刻格外猩红,他正拿着拂晓,链刃刃身已经扎进他的胸口半成。
白暮瞬间清醒,掀被下床,鞋衣未穿,走过去一边握住了似锦的手腕往屋里带,一边关了窗户,窗户将阳光遮去大部分,白暮把似锦拉到了阴影处,他不敢轻易将链刃拔出来,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止血的药丸喂到似锦嘴边:“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似锦胸前的衣服明显深了不少,有血透过他的指缝渗出。
似锦仿佛感觉不到痛,眼神慢慢聚焦,怔怔的看着满脸担心的白暮,没有吃药,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白暮,世间所有人都可以冤枉说师尊不好,唯独你,只有你,绝对不行!莫要辜负师尊,一定莫要辜负了师尊!”似锦一字一顿的道,平常总是睡不醒的一双倦眼,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郑重其事,以及从未有过的狠厉,以及杀意:“你若是敢,我即使魂飞魄散也会杀了你!”
白暮被他眼里的杀意吓得定在原地,似锦从前看他时眼里总是带着温和近人的笑,这般骇人的样子让他心生惧意,他本能想要挣脱,可似锦抓的很紧,捏的他胳膊生疼,而且似锦还在流血,他也任他抓着:“师……师兄……吃药。”
似锦慢慢松开了手,眼里的杀意渐渐散去,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漫不经心,半阖的眼眸里淡淡的,一如既往的厌世嫉俗,张嘴吃了药丸,伸手直接将拂晓拔了出来随手丢到桌子上。
“师兄!”白暮一边扶他一边着急的道:“师兄,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用。”似锦捏着眉心,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我又不是人。”
白暮垂下眼眸:“师兄再生我的气也得去看大夫,若不想我陪着,我去喊鹤知师兄。”
似锦看他垂头丧气,后知后觉发现刚刚好像有些太凶了,伸手撩开他的袖子,果然红了一块:“师兄有点冲动了。”
白暮摇了摇头道:“本来就是我的错。”
似锦抓住他的手用袖子擦着他手上的血:“白暮,记住我的话,还有,我没生气,也不是对你烦,我只是恶心心里的东西,想要挖出来罢了。”
白暮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他的胸口,应该没有再流血了,刚刚他捂着的时候是感觉不到似锦的心跳的,试探性的问了问:“心里的东西……若没有了,师兄会不会……”
似锦忽而笑了,他的身体不再透明,变成实体,眼里的苍凉犹如寒冬腊月里骤然飘落的细雨,连绵不断。
“师兄,师尊会伤心的。”
“别告诉师尊。”似锦擦干净他手上的血。
白暮看着似锦满是血污的衣服道:“我去给师兄找身干净的衣服。”
“无妨。”似锦伸手拦住他。
白暮想到什么,从腰上的荷包里拿出来一颗糖剥了给他吃:“喜糖。”
似锦朝他微微一笑道:“谢谢小十。”
“师兄,你说这次师兄们过生辰我该送些什么生辰礼物给他们啊。”白暮苦恼道:“三师兄以前是太子,用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七师兄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四师兄……”
似锦思索片刻道:“送什么都可以吧,心意在就够了。”
时间已近中午,鹤知他们也都醒了,五个人出门准备先找地方吃饭,寻了一家酒楼走了进去,酒楼里人满为患,好不容易寻了个位置坐下。
小二殷勤的走过来问他们吃什么,还没等鹤知问吃什么,似锦已经说了一大堆吃的。
“公子一看就是本地人。”小二笑着说完就退下了。
酒楼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着昨天那富户娶亲时令人咋舌的豪气,别说是那些糖果蜜饯,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队伍绕了城里所有的主街,抛洒了一路,最重要的是铜钱,一次抛洒里五成都是铜钱,现在趴在地上和蹲在墙角,都能找到不少,耐心一点,一碗肉菜钱还是有的。
被人津津乐道着,旁人想不知道什么都难,那些人的语气里多有些嗤之以鼻,机缘巧合之下发了家,家主亡而独子继承家业,娶个新妇如此这般挥霍无度。
几人喝着茶,打量着四周,很快就注意到二楼站着个斜倚栏杆的风姿绰约的女人,极为年轻,她巧笑嫣然的看着他们,美眸弯成月牙,手拿着个蝶戏牡丹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挥动着,涂着丹蔻的尾指微微翘着。
五人收回眼神,但周围人逐渐变了话题,都在讨论着那个女人,是这家的酒楼的掌柜花九娘,无不是赞美倾慕向往,不过言语多加轻佻。
“为了她我甘愿做任何事。”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没多时菜就端了上来,菜肴味道不错。
“小心里面加东西哦。”如莺鸣一般的声音响起,花九娘不知何时下来了,她扇子遮了半张容颜,似有似无的香,五人看了她一眼,刚刚只是远远的望,现在近看,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总感觉她的脸和她的行为举止格格不入,她的脸太过稚幼,而她的行为轻佻成熟。
似锦头也不抬的吃着饭菜吃的正欢,腮帮子吃的鼓鼓的,白暮还没看到似锦这么能吃的时候,见他喜欢黎荮面前那道芙蓉虾,伸手移近了些,盘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了,白暮又喊小二加了一盘,似锦看着他笑,忽然顿住,抬头看向门外。
白暮顺着看向门外,门外车水马龙,无任何异常,好奇的问了一句:“师兄,怎么了?”回过头似锦已经不见了。
黎荮大快朵颐道:“师兄点的菜真好吃。”
白暮刚吃了口饭,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偌大的帽子遮去了他大半的容颜,只看到他的薄唇和下巴,肌肤冷白。
白暮总觉得有人在看他,抬头时正和那穿着斗篷的人对上眼神,白暮看到一双淡绿色的瞳孔,一缕银丝从帽檐下飘出。
淡绿色的瞳孔,银色的头发……
穿斗篷的人坐下,点了一盘芙蓉虾。
“好了,都吃完了吧”鹤知示意小二结了账:“吃完饭该干活了。”
五个人出了酒楼,朝义庄走去,街上车水马龙,都已经吃饱了,散散步权当消食,有些玩意儿比较新奇,定州城里不长常见,在犄角旮旯寻找铜钱的人不在少数。
“师兄,刚刚那个穿斗篷的我看到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头发也是白的。”白暮拨了一下摊上的贝壳风铃。
“小十还不知道鲛人吧。”鹤知闻言笑:“南海有鲛人,人身鱼尾,泣泪成珠,状如珍珠,容颜绝世,其发皆白,性乖张暴戾,瞳异于世人。”鹤知继续道:“青州算是近海,所以有鲛人不稀奇。”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暮一脸新奇。
刚好一旁一个尖嘴猴腮的听到他们的谈话,尾随了几步之后,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也打断了鹤知的话。
“各位可是想买鲛珠?”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有吗?”黎荮双眼一亮。
“那是自然。”说罢,从胸口出拿出了个小木盒,还神神秘秘的左看右看,遮遮掩掩:“还是血鲛珠呢。”
“走吧。”鹤知拉着黎荮就要走。
“唉唉,公子,公子别走啊,价钱好商量。”那人打开小木盒,里面满满登登十多颗血色的珠子。
“拿浸了朱砂的珍珠来鱼目混珠,你骗错人了。”鹤知直接戳破他的骗局。
“谁骗人了?啊?你别在这信口雌黄瞎污蔑人。”那人梗这脖子强硬到。
“鲛珠难得,不是一哭就能化珠,且千年前迁至南海深处,百年不见其身影,即使最近常常现世,也非那么容易就能碰到的,鲛人性格厌人,极难与之相处,千年前独有一家掌握捕鲛之术,只是后来失传了。”鹤知双手环胸道:“况且普通的鲛珠都那么难得了,更何况是血鲛珠,血鲛珠只有在鲛人动了真心时才会形成,一生只有那么一颗,他们会把它交付给他们的爱人,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那人一看踢到了硬板遇到了行家,切了一声,悻悻然的嘟嘟囔囔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