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控诉，男人一愣，向着声源望去，发现是芥檀。他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语气也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波动。男人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芥檀是什么意思，心下有些不明所以，直愣愣的反问道：“什么？”

“我说，那你呢？你刚刚说小姑娘和她的母亲是被这个黑衣人给折磨死的，那么他们没有对你提什么要你活命的要求吗？”芥檀眼神冰冷，但敛了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芥檀神色不明，虽然语气很平淡，就像这只是一个闲话家常的问题一样。但是不知怎的，男人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气，顺着他的脊梁骨慢慢的渗透到了四肢，致使他不自觉的将脊背挺直，甚至轻轻打了个冷颤。男人隐约间感觉到芥檀有那么丝不对劲，但转念一想，以为芥檀是想多了解一下事情发展的详细过程，便也就没有再深思。

“我么？当然有啊，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我呢？”男人嗤笑了一声，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回想刚刚那痛苦的回忆，过了一会儿，缓缓地吐出了那口浊气，张开了口，声音由于刚刚的嘶吼已是有些沙哑，“那恶贼，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我呢，他扔给了我一把刀，跟我说，‘你的妻子，女儿，二选一，只能活一个，死一个，选了之后，放了你和你选择的人，但前提是，必须亲手，必须亲手将你选择去死的人送上黄泉路！’”男人边说着缓缓的抬起头，双目赤红的死死盯着芥檀。

“你跟我说，你倒是告诉我！这让我怎么选，这让我如何选择啊！”

男子的情绪随着这随后一句话终于是彻底崩溃，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向地面。一滴，两滴，红色的液体滴落到地面，将那一小方土地染成了深褐色。

芥檀听完眼中寒意更甚，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的折扇，先是看向了那倒在地上的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随后视线缓缓地移动，射向了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男人。

“有一个问题我有些好奇，想请教你一下，不知你可否为我解答一二？”芥檀略带寒凉的声音响起。

男人抬头看着芥檀，“您但说无妨。”

芥檀点了点头，然后用手中的折扇指向那边满地的尸体，“我刚刚大体观察了一下，现场的尸体几乎是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统一的蓝底粗布也就是你的家丁的衣服，另一部分样式各异并且手中还握有砍刀的，应该就是你遇到的劫匪了吧？”

“不错。”男人点了点头。

“嗯，好，看来我没有理解错。那我就要问了，我看现场这尸体的数量，你的家丁和这匪徒的数量似乎是势均力敌啊，甚至这匪徒的数量貌似还要多了那么几个。”芥檀又将现场的人数大体清点了一下。

“额，好像是的。”男人回答的小心翼翼。

“哦，那这些家丁都是那种经过特殊训练的有武艺傍身的护院吗？”芥檀的目光打量着那些家丁又问道。

“怎么可能，我这其实也就是个小本生意，哪能雇得起那么多的武家，这都只是些寻常的家丁而已。”男人皱了下眉，但还是耐下心来给芥檀解释了一下。

“嗯？真的吗？全部都是？”芥檀又问了一遍。

男人的眼皮忽然不自觉的跳了一下，“对的，全部都是。您到底想了解什么？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芥檀笑了一下，转过身直视着男人的双眼，不再掩饰眼中的寒意，“想说什么？我想问你，就单凭你的那些家丁是如何抵得过那青州悍匪的？那青州悍匪在此处盘踞多时，就连当地的世家宗族和地方府衙都拿他没有办法。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商贩，手底下一些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家丁。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如何能把他们全杀掉的？”

男人在对上芥檀冰冷的视线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事情不对，现在再听到芥檀的话，浑身一震，冷汗霎时就冒了出来。但是男人的反应很快，他立刻就调整好了状态，对着芥檀情绪崩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家丁们为了保护我们一家，与匪徒殊死搏斗这也有错吗？他们一个个拼上性命才博得的与对方同归于尽，这难道也不可以吗？！”

芥檀冷哼一声，“同归于尽？好一个同归于尽，你既不服，那我便让你心服口服。左边一身黑衣，手背上漏了一节蝎尾的那个，江湖铁血令，相信你应该是不陌生的。不用装不知道，这套对我没用。五毒教的，绰号飞蝎。是个极其很辣阴险的小人，绝活是一手毒镖。当年五毒教兴起，大肆残杀，五位门主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这在当时的中原地区掀起了巨大的风波。被中原的各大门派列为悬赏对象。最终因其犯的罪孽过多，引的安家发兵围剿。其中，蜈蚣和蟾蜍当场毙命，壁虎最终也被剿杀，剩毒蛇和蝎子还在外逃窜，不过也已经是有好些年没有动静了。没成想竟是逃窜到了这西南地区，还死在了这里。”芥檀用扇子指着左侧倒在地面上的尸体，一边说着，还顺便感慨了一句。

斜过眼看了下地面上的男人。男人低着头，不发一语。芥檀又指了指另一具尸体，“还有这个，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是西陵祝家的那个叛徒，名字好像是叫...祝茂笙？对是这个名字。西陵祝家擅机关术，在这一代里面，这祝茂笙也算是个佼佼者，只可惜啊。此人心术不正，败坏了门风，家丑不可外扬，虽说具体的原因祝家没有透露出来，但听说是残害同门，所以被他的师父亲手废了右手臂然后逐了出来。后来他给自己做了个机关辅助，才能使他的右臂重新自由活动。思航，你去看看他的右手。”

被点名的正是刚刚感同身受的那位，俞思航本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还没有回过神儿来，这会儿听见主子叫他，赶忙上前查看了一下，将那人的袖子往上一撸，嚯，果然，右手的小臂上附着着一层机关装置，从关节处开始，一直连接到手指。立刻回头冲着芥檀点了下头，“回三少爷，确是有机关辅助。”随后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那个男人。

“行，你回来吧。怎么？到现在还不服吗？”芥檀冲着俞思航招了招手，俞思航立刻走了回来。见男人还不吭声，芥檀挑眉。“还不服？行，咱们继续，看到那把虎头刀了吗？旁边还倒着个胳膊都快有我两个粗的大汉，先不说人，就说这把刀，少说就有40斤沉，一般人拎起来都费劲，更何况是还要将这把刀给舞起来。再说这人，这......”

“够了！”芥檀的话背着一声怒喝给打断，侧过头去看着男人，原以为男人会脸色阴沉，可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刚刚的怒喝声不是他发出来的一样。这让芥檀有些意外，“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

男人缓缓的从地上站起，神色冷漠的盯着芥檀，“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什么五毒教，什么西陵祝家。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刚刚你来的时候，分明是看见了那个男人掐住了我的喉咙，差点置我于死地，原以为你们是路过此地的侠士，可现在看来，呵。”男人冷笑一声。

“明明事情都已经那么明显了，你却还在问那个差点儿杀了我的人是怎么说的。而且刚刚还在那里一通胡扯，我看你跟那个人，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男人气急，身体支撑不住摇晃了一下。走了两步，扶着身旁的树站稳。

“前两天青州城就发了通告，说这一带不太平，匪徒极其狡猾。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一切，这一切根本就是你们这群匪徒布下的一个局！你们把我们当作玩具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刚刚你说的那些个人物，我只是个小商小贩的，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东西，你就是蒙骗于我，我又能知道些什么？现在我在你们的手上，根本就是无路可逃，你又何必演这一场戏。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便杀，整这些虚的干什么。”男人说完，眼睛一闭，俨然是一副生死随天的样子。

芥檀听完男人的话，内心忍不住赞叹了一下男人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难怪这里的县衙和世家都拿他们没有办法，这帮山匪真不是一般的狡猾，这简直是奸诈。

“说完了？首先我不得不佩服你这混淆是非的嘴，若我今天不是当事人而是个旁观者的话怕是要被你给带偏了。可惜我又偏偏身在局中。你以为你的破绽就只有家丁这一个吗？呵，多的是呢，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反正我现在有空，我就让你死的明白点儿。”芥檀右手拿着折扇在左手心轻轻敲了两下。

男人依旧闭着眼睛，似是不为芥檀的话有任何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