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那山匪被押走之后，芥檀来到了黑衣人的身旁，见他手上不知从哪里摸来了一把刀，正有些费力的一下下挖着坑。虽然有些好奇，但芥檀还是先向黑衣人行了个礼，“刚刚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姓名可否告知？今日这份恩情我已记下，今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请吩咐。”

“殷若兼，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黑衣人手上动作没停，沉默了半晌，一直到芥檀心里已经认为他不会理会他，在思索着要不要说点儿别的什么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的时候，忽然开口说了这么几个字。

得到回应的芥檀虽然面上不显，依旧是风度翩翩，面含笑意，然则心下却不尽然，内心诽腹道：这个人的话也太少了吧。虽然感觉和顾离有点儿像，但现在看来真的是完全不一样。至少顾离只是人冷漠了点儿，该有的话还是都有的。这个人，啧，有点难搞啊...不过有一说一，这双眼睛是真的好看。

站在那里自顾自的在那里吐槽半天，殷若兼突然站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芥檀一跳。往地面上看了看，哦，原来是挖了一个挺大的坑，而且看样子，现在已经是完成了。不太明白他挖这个坑有什么意义，芥檀看着殷若兼走到小女孩的身边，轻轻的将她给抱了起来，然后回到这个坑的旁边，缓缓的放了下去。芥檀的眉心不自觉的动了一下。他有些好奇，殷若兼是怎么用刀这么不趁手的挖土工具在这么短上的时间里挖出这么大的坑的？

看了看被殷若兼安葬在坑底的小女孩，又看了看马车旁倒着的小女孩的母亲。他没记错的话，刚刚观察的时候...凭借着刚刚脑子里的印象，又往马车那边看去，他记得刚刚在那附近看见了一节棕红色的衣袖，他猜想，那应该就是真正的遭了难的商户。

果然，马车的附近刚刚清理尸体的时候翻出了一具穿着棕红色外衣的尸体。那具尸体与其他一众家丁和悍匪的尸体摆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现在好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尸体现在终于齐全了。

回过头来的时候殷若兼已经悼念完小姑娘开始往里铲土了，芥檀赶忙出声，“那个，我有些好奇哈，你为何要单独挖个坑将这个小姑娘给埋了呢？你们应该也是萍水相逢吧？”

殷若兼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芥檀原以为他就是思考一下，整理下自己的思绪，可结果却是这一顿，便再没有出任何声音。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气氛也愈发有些凝固。

芥檀觉得他脸上微笑的表情真的要维持不住了。捏着扇子的手都已经是紧了又紧，手心儿上已经微微渗出了汗液。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又为什么要让我遇上？不行，我觉得我现在必须要再说点儿什么，只要能缓解一下现在的气氛就行，现在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正当芥檀还在考虑如何缓解这尴尬气氛的时候，就听见殷若兼沉稳的嗓音骤然响起。

“愧疚”，殷若兼没有抬头。

“什么？”芥檀有些懵，他还没有缓过神儿来。

“为什么是愧疚？”他不明白，萍水相逢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但是，不明白归不明白，这问题刚一问出口，芥檀便后悔了，内心无比懊恼，不住的责问自己，为什么要追问？为什么要追问！有了答案不就得了，多那一句嘴。

殷若兼看着坑底的小姑娘，他不知道此刻芥檀纠结的内心，不过这次回答的很快，“她当时向我求救，我没能救得了她。抱歉。”

说完，殷若兼，便要继续往坑里埋土。

但是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当然不是，殷若兼没有说的是他一开始其实是被小姑娘的歌声给吸引过去的。小姑娘唱的歌，正是他小的时候她的母亲经常给他哼唱的童谣。而她那颤颤巍巍的声音，不知怎的，让他直接想起了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前给他唱的最后一遍。

那时的母亲已经是病得不成样子，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但他依旧记得，母亲温暖的手掌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自己靠在母亲的怀里，听着母亲愈来越弱的声音，直到最后，母亲的头一歪，干涩的唇碰触在自己的头顶上。那原本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也重重地垂落下去。那一刻，年仅十岁的殷若兼，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今后不知多久的人生中，有什么东西再也找不到了。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至于自己这次为什么在看到小姑娘向自己求救自己就帮她报仇，恐怕跟这个也是有些关系的吧。

嗯？这次回答的怎么这么快？芥檀愣了下，原以为自己又要像刚才那样等上半天，自己也已经做好了他沉默的准备。却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回答了，这让他有一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过去之后，芥檀细细的回想了下殷若兼刚刚的话，笑了笑，对他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是她命有此劫，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殷若兼终于是放下了手头的物件，抬起了头，仔细的看着芥檀。面前的少年，长相温润，气质优雅，两颊上有着些许的婴儿肥，眉眼间长含笑意，让人感觉很舒服，是一张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脸。

内心默默的对芥檀做了个简单的评价，殷若兼依旧是不动声色，眼中沉静如海，没有丝毫的波澜。其实他也是有问题想要问他的，但是，本来已经是含在舌尖的问题，却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生生的又咽了下去。

就这样持续盯了一会儿，芥檀感觉现在的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是动也不敢动，虽然他从小也算是个人群的焦点，但是像这样被一个人死死的盯着，这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着实是有些消受不起了。

就在芥檀心中暗暗叫苦，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殷若兼终于移开了视线，芥檀总算是长舒了口气。在心中暗骂，这人不会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吧，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再招惹他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本来不想再搭理若兼的，但是，看了眼躺在坑里的小女孩，芥檀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唾弃了一下自己这事儿妈的性格，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停下来比较好。毕竟这是命案，官府那边是会来让仵作验尸的，刚刚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府衙了。相信应该过不了多长时间人就到了。而且，你不觉得还是将小姑娘和他的父母安葬在一起比较好吗？只将她自己一个人葬在这里的话，孤零零的，多孤单啊。和他的父母在一起也有个伴儿，这多好，你说对吗？”

芥檀的话说的有些小心翼翼，边说着，还在不停的观察者殷若兼的表情。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论武力，他不见得就一定能赢过自己，但是自己就是莫名的很在意他的感受。总觉得这个人会给自己带来一种感觉，是自己曾经很熟悉的，让自己会忍不住的想对他好。

看着面前直愣愣的站着的殷若兼，虽然他现在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是，芥檀直觉他现在的情绪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使他迷茫。但是芥檀这次决定，闭嘴，安静的等待回答就好，不要再多嘴多事了。

殷若兼对于芥檀刚刚的那番话有些无措和茫然，向来平静的眼中起了些许的波澜。亲情吗？在母亲故去之后，他已经渐渐的忘掉这种感情了。由于和父亲观点不合，基本上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平日里见面也就是点个头，关系甚至不如自小看着他长大的医师来的亲。他也早就不对这些东西有任何的奢望了。亲情对他来说已经是个相当陌生的词了。

但很快，他就调整了回来。亲情什么的，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重要了，已经不重要了。

芥檀还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就听见身旁的若兼道：“可以。”

呼，还好同意了。不过这样看，这人也不是那种全然冷漠的人。至少他之前的表现，在自己看来十有八九那都是要拒绝的。现在看来，估计他应该也属于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吧。唔，别说，这点跟顾离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芥檀暗暗的想，内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给殷若兼打上了一个面冷心热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