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克里斯几乎是瞬间扭头去查看跟在他身后的男孩，他这一回头什么也没看到，地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水印，只有他不小心碰掉的一个被子摔得四分五裂，克里斯又把视线移回透明休眠仓，男孩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天啊，你怎么做到把这搞得一团乱麻！”老威廉的声音猛的在他耳边炸开，克里斯这才意识到自己扶着桌角，他刚刚小腿撞到了一处设备，设备没什么大事，他小腿上青了一块。“实验体有出什么异样吗，你这么慌乱？”

克里斯飞速地思考了一会儿，把真相吞进肚子里，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什么事都没发生，教授，我没料到实验室会突然断电……刚刚真是把我吓坏了……”

威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克里斯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好吧，该死的阔佬。”威廉小声地嘀咕着，给刚刚恢复正常的AI设置了模式，他严厉地指责克里斯不够冷静，扬言要是被他发现克里斯弄坏了什么昂贵的设备，他一定会上报给贾森教授，把克里斯赶出这个实验室。

克里斯不住地给他道歉，心思早就飘到那个男孩身上，他再一次坐上他常坐的那把椅子，盯着浸泡在营养液中的伪神发愣。

我该去调个监控看看。克里斯盯着男孩的眼睛想，试图看着他再一次睁眼。但刚刚的一切就像是他睡着了做个梦似的，伪神的心电图依然是一条直线，他的体温仍然停留在18.5度左右，低的可怕。

就在刚刚一瞬间几乎所有的设备都停止工作了，克里斯被迫听威廉抱怨了半天不可能，说是就算电源切断了有些设备也不可能停止工作，他心里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克里斯选择保持沉默，他试图应付两句威廉教授的抱怨，话还没开口就被威廉教授一眼瞪了回去。

他带着满肚子怨气回到休息室准备洗澡休息，走之前看了两眼伪神的睡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下来的工作时间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个事情所引发的错觉，克里斯觉得自己看到男孩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他瞬间屏住了呼吸，看着伪神一动不动。威廉教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实验体：“你看什么？”

“没什么。”克里斯说，他疲惫地垂下自己的视线，和威廉再三确认实验室的门有没有锁好。大概在两分钟之后，下一波换班的人将会再次开启这个大门。

AI一路护送他们到休息室，克里斯回到休息室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早就检查过房间，除了一个守在房间里的机器AI之外，小小的房间里共有十四个监视器。出来此地的克里斯还很不习惯，现在他已经能做到假装不知道监视器的存在，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去浴室洗澡。衣服被他脱得一地都是，AI跟在他身后细细碎碎地收拾衣服，发出小声的摩擦声。

他站在花洒底下冲澡，刚往头上擦洗发水擦出泡泡，浴室的灯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紧接着灯光，花洒的水，都消失不见。这一下还闭着眼睛的克里斯吓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场面他好像在几个小时前见过。

克里斯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几步，他试着睁开眼，洗发水掉落眼睛里的刺痛感让他烦躁，他按着记忆去摸挂在边上的毛巾，毛巾没摸着，摸到了一处人类皮肤触感的低温手臂。

还是湿的。

他打了个哆嗦，现在确实有些冷了。克里斯默默收回手，往后退一步，背部抵着浴室的墙壁，他能感到那散发着寒意的人正在缓慢地向他靠近，他咬咬牙，选择先发制人：“你是谁?”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绝望——死前宝贵的遗言时间被他用来问了句废话！克里斯脑子一下子闪过他短短二十年岁月的鬼马灯，一时间想的最多的是布兰德家族诺大的家财恐怕要遗传给他亲爱的管家阿德莱德了。

但面前的伪神因为他的话明显的迟疑了，面对着他发出些细碎的声音，克里斯一开始以为他在组织语言，后来发现他可能还不会说话。

无畏之战后人类数量空前减少，往前的语言大部分都在战争中遗失不见。联邦建立后政府力排众议推行联邦语，克里斯想，他面前的伪神接受的既然是那些神的力量，搞不好思想也和那些神一样是个老顽固，只会讲古语，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讲什么。

他耐心地等着伪神在他面前试了半天的嗓子，终于男孩给他一个破碎的发音:“卡……卡尔……”

他不给克里斯反应的时间，很努力地在学舌，“窝……我，我系……我的闵集…”

克里斯:“……”

克里斯：“噗。”

他莫名其妙放下了对这伪神的戒备心，字正腔圆给他做示范：“我的名字——”

卡尔很听话地跟着说：“窝的敏记。”

“我。”

“窝…我。”

这个大舌头伪神说起话来很费劲，说一整句完整的花要花上半天功夫。克里斯现在还光着，他头还没洗，顶着一头泡沫蹲在浴室教另一个同样光着的同性男孩讲话属实有点怪，于是他比划着跟卡尔说:“你能把花洒恢复正常吗？”

卡尔朝他眨了眨眼睛，他伸手向克里斯的头，克里斯一下子汗毛倒立，他以为自己那句话触怒了卡尔，这个伪神要让他脑浆迸裂地惨死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双手护头，但卡尔的指尖已经触摸上了他的脸，克里斯感受到自己浑身一震，他瞪大眼睛，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仿佛不是一天没睡觉一样精神亢奋，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克里斯碰到自己的发尖，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干了，之前附在上面的泡沫也早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他有种被净化的感觉，觉得自己打出生都不会有这么干净。

……神的能力就是用来做这的吗？克里斯面无表情地想，还挺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