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带着种说不出的怪异心情摸了把自己的头发，他能感受到卡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克里斯犹豫着开口：“呃…谢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实实在在的热水……”

他站起身，卡尔就飘的高一点，和他平视。视线还是一片漆黑，克里斯刚皱起眉头，卡尔像是能听清他的想法一样回头，再次伸手触摸了他的脸，几乎是在一瞬间视野就亮堂起来，他就好像借到了卡尔的神力，能看到的地方都清晰可见。他再次感受到了神力的方便，一边在心里赞叹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着外走。

克里斯观察了一下浴室外的AI，所有的机器人果不其然陷入了错乱，他顺手抓来一个研究了一下，发现所有功能仍然在工作，只是这些AI的时间好像被停滞了一样，想到这个克里斯下意识地看了眼床头的挂钟，时针仍在行走。

“你是把个体的时间冻结住了吗？”他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卡尔张着嘴咿呀半天，解释的话克里斯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他有些无奈，深刻地感到了语言不通给神人带来的交流困难。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卡尔愣了一下，猛的点头。克里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他拿着床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有点纠结地当着卡尔的面迅速套上，一回头发现卡尔正在好奇地盯着他看。年轻且厚脸皮的布兰德家主平生第一次有了尴尬的感觉，他磕磕绊绊地打着结巴跟卡尔解释衣服是现代人的必须之物，一个光着身子的成年男性和另一个光着身子的非成年男性——外表上是这么说，按真实年龄说不定卡尔比克里斯太爷爷都大——同处一室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件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事情。

哪怕这两个暴露男性其中之一是个伪神。

卡尔恍然大悟，他围着克里斯飞了一圈，克里斯羞耻地闭眼上眼睛，他认为这个伪神刚刚才拥有人类的意识，而他，克里斯蒂安·布兰德，给这个伪神建立的第一世界观竟然是人类需要穿上裤子才能正常交流。但卡尔显然没有像克里斯一样想这么多，他转了一圈，给自己变出条裤子。克里斯这才敢好好打量卡尔。

他一抬眼，正对上卡尔探究的目光。卡尔飞的很高，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审视他。因为是幼童的形象，所以克里斯到没有什么被歧视的不舒服，他试探着开口：“你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系窝的……系……窝的……”

看的出来卡尔很努力地想要回答他的问题，但他的口语实在不过关，说了半天都没能说出点啥，克里斯听着也费力，他摆摆手想说算了，就听见卡尔终于憋出来两个字正腔圆的发音:

“神使。”

克里斯看他，卡尔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拿来控制嘴巴发声上了，他脸色染上一丝红晕，像喝醉了酒一样不自然地晃了晃头，再次总结了一下言语：“里系窝的神使。”

神使是沟通人类和神明之间的桥梁，他们的选择往往没有规律，就和碎蓝症一样，碎蓝症不会因为你美丽富有就饶过你，神使的身份也不管你是老是幼，是高是瘦，神说你是，你就是。

克里斯哑然。他沉默着朝边上挪动了几下，把这口齿不清的神明说的话当成一通胡言乱语不做理会。

逃避可耻，但有用。

碎蓝症横行的当下，虽然人们都心知肚明神明已死，但大家依然会把仇恨放在神明身上，任何一点和旧神沾边的东西都会被人唾弃，就连在骂人感叹的时候都避开“我的老天啊”“神啊”不谈，只说“上帝啊”——上帝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虚假但是好用。克里斯不想沾上这种被神选作神使百里挑一的好运气，他作为新世界的好青年，自由宣言刻在了骨子里，对昔日旧神还是保持着一种不屑的态度。

伪神不懂人类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卡尔天真地以为克里斯没听清，加大音量，给克里斯重复了一遍：“里系我的——”

“停！”克里斯叫道，他苦中作乐地想，多说正确一个字，学习能力很强。“我不是你的什么神使，我甚都不属于你。”

卡尔顿时就嗯嗯啊啊地抗议起来，皱起的眉头明显表现出了他的反抗，他又伸出手，看样子有点像霸王硬上弓，克里斯怕他给自己打上什么标记，赶忙侧身闪开了，慌张地说：“”新世界了，无神论现在占大头，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不会去做你的神使——你懂什么是无神论吗？”

面前的伪神脑袋歪了歪，把自己的无知表现的淋漓尽致。

克里斯疑心他是装的，毕竟神怎么可能会傻成这个样子，他叹了一口气，决心还是把话题扯回到一些关键点上，不在纠结谁的归属问题，只是克里斯还没来得及开口，卡尔就不折不挠地碰上了他的眉心。克里斯一时间傻在那里，他僵硬地等待着卡尔抽回手去，生怕自己下一秒钟就会粉身碎骨。

什么也没发生。

他没有死，也没有被洗脑，能喘气，还有自己的思想。过了会，克里斯从浑身冷汗的僵硬状态中回过神，看向卡尔，卡尔紧皱着眉头思考，含糊不清地说：“我系过了，里就系我的神使。”

克里斯匪夷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眼，他有些愤怒，那种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无力感让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的布兰德少爷感到恼羞成怒，他抓着被子退后好几步，这该死的伪神还要跟着飘过来，克里斯发着颤打住他粘人的动作，“你不是神，你应该是个人，懂吗？就算神明仍然存在，现在也没什么人愿意做这见鬼的神使了，时代变了！”

卡尔全听清了，但连在一起他一个字也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