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的人类仍然在不听念叨什么，卡尔能听的出他话语的急切与否定。这让卡尔感到一阵失落，他头上的小卷毛也因此耷拉了下来。

他的人类很健康。在与克里斯相处的几十分钟里卡尔一刻不停地监听他的心跳，他透视着克里斯的全身，对他漂亮健康的人类很满意。但他的神使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接受他，这让卡尔有些挫败。

克里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低落——他也无法不注意，卡尔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他原本飘得很高，被克里斯拒绝一次就飘低一点，现在已经完全落在了地上。

这个表现实在是有点可爱，让刚刚还在义正辞严教育上古老顽固的克里斯心里突然开始觉得惭愧，有种大人打小孩的错觉。他犹豫了一下，安慰地摸了摸卡尔的头，“你也不用太难过，教授说你应该是个人类，只是因为诸神黄昏，被众神强加了神力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抓了抓头发，很为难地说，“新世纪下是没有神明神使一说的……算了算了说这种东西你也不明白，你得真正去人世间才能知道自己是谁——你可以跟着，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到处去看看。”

他给卡尔画完大饼，猛的想到自己好像也被押在这里走不开了。卡尔天真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实性。克里斯心头立马就涌起一阵负罪感，他赶忙补充道：“如果可以联系我的管家——”

他的管家，伟大的阿德莱德在克里斯十五岁的时候和克里斯爆发了一起争吵，阿德莱德拒绝他的少爷因为伤痛沉迷碎蓝症，他并不希望布兰德家族唯一的子嗣把一门心思都放在研究碎蓝症上。克里斯不理解阿德莱德这种固执的思想，吵了一架后毅然离家出走，满世界流浪来到联邦，被贾森教授收留后被发现真实身份。后来就一直跟在贾森教授身边学习。

克里斯提到管家的时候本能地胆颤了一下，他豪不怀疑现在他对阿德莱德说他被卷进去了一桩惊天大阴谋小命不保，阿德莱德绝对会给他一顿结实的胖揍。

卡尔看着他的脸色阴晴不变，表面上是很善意地没有搭话，心里还在思考克里斯那一长串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迷迷糊糊，而自己的人类语速又太快，他只能从中提取到“离开”“联系管家”这几个词汇。

“里……里想离开？”

卡尔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复述了一遍，又抬起头看克里斯，他飞快地朝克里斯笑了一下：“窝阔以让他们……永远闭眼。”

他一脸天真，甚至还挂着笑。口齿不清地说着残忍的话，克里斯瞪大眼睛，他在心里重新评估了这个伪神的危险性，很明显他离开人间已经太久，已经没有多少人性了。

“不可以。”克里斯说，“你绝对不可以这么做。”他站起身来，看着卡尔被否定后露出的震惊又委屈的表情，叹了口气。

“没人有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神也不例外。”克里斯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是我的问题……你也才刚醒来没多久…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的，那些你不了解的，我来教你。”他温柔地说，边靠近卡尔，卡尔的脸蛋很稚嫩可爱，克里斯没忍住捏了两把。

“可系我已经——”

卡尔的话截然而止，克里斯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一阵风吹过他的脸，带起他额前耷拉下来的发丝。他猛地伸手，潜意识告诉他他得抓住卡尔，但是克里斯只能看见卡尔突然缩小的蓝色瞳孔，卡尔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伸手，食指指尖触碰到了克里斯的脸。

一阵不知从何来的风吹过，他在明亮的白光中破碎，灰飞烟灭，最后彻底消散。

克里斯眼前白光闪现，又迅速坠入黑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再一睁眼，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刚的浴室，花洒停顿了一下，涌出一股热水。

休息室外骤然响起了巨大的警报声，他听见门外喧闹声不止，一阵脚步的声音过去后他的房门被重重地敲打。克里斯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已经被打开了，他只来得及扭上水龙头，围一条浴巾出去。

打开他房间的是贾森教授，他面色凝重，看着身上还在滴水的克里斯，贾森皱了皱眉头，他审视地绕过克里斯把房间打量了一遍，看上克里斯脚边停止工作的AI。

克里斯顺着贾森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AI因为异常亮起的红灯。他面不改色，但几乎要心跳骤停，他猜想是不是卡尔的原因，联想到卡尔刚才给他强加的神使身份，这让他一瞬间紧张了起来——如果被发现，他会变成第二个试验品和卡尔肩并肩躺在营养液里任人观察吗？

一阵沉默过后，贾森先开了口，“刚刚能量波动异常，所有AI都停止工作了。穿好衣服，克里西，别那么紧张，我没说是你干的，虽然我听老威廉说了今晚值班的时候你们也遭遇了电力波动异常——老威廉总是疑神疑鬼的，他以为你和伪神有什么关系，还要特地来告诉我，事实上我们都知道，这个实验室就是这样。”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们这有神呢，偶尔出现点异常不奇怪。你收拾好了，我们去看试验品。”

他说完便走，留下克里斯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等完全看不到贾森的背影后，他才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克里斯深呼吸一口，匆忙套了件衣服跟上贾森的步伐。他走出门口和一个匆忙赶往实验楼的人撞了个正着，那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往前赶，克里斯想爬起来，又被不知道谁撞了回去。

一只手扶起他，制止了险些要发生的踩踏事故，克里斯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地方，没来得及道谢，那人就匆匆离去，他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才发现几乎所有参与实验的科研人员都起来了，他们匆匆忙忙收拾着东西往大楼赶，警报器一直在发出刺耳的鸣笛声。整个实验楼灯光由白变红，给克里斯一种大事发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