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赫连一概没听。一方面是生气，另一方面……

这个安乐侯包轩，他会不会也是一位强大的星主呢？

包樵子能坐上皇位，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也必定是星主，她纳的夫婿绝不会是个草包饭桶，那么按照龙生龙凤生凤的道理，他们的儿子会差吗？

可要对包轩下手着实太难了，即便他杀得了包轩，自己也断断不能脱身。

赫连想着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侧头观察了一下门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严密守卫，只得暂时把这个目标放弃。

也不知道百里云泽和佟不凡在月黎怎么样了，去了说不定还能碰上他们。

“听闻风总镖头是贪狼星主？”包轩偏偏又问了这么一句。

赫连竖起了耳朵。

“正是。”风晏道。

包轩道：“这可不巧了？我是武曲。武曲喜会贪狼，难怪我一见风总镖头便觉亲切。”

风晏笑道：“听闻武曲星主出将入相，能掌百万雄兵，侯爷是能成大事之人。”

赫连轻轻吸了口气，把身体往后挪了挪，整个人躲在风晏之后。

这俩人倒是武曲见贪狼，吉利又久长了，然而武曲碰上七杀那可是颇见煞气，直接孤克加倍。难怪刚才包轩看他半天，八成是心里有点莫名不爽。

他们的正事好像已经说完了，包轩叫进一个小厮，命他去府里找一个叫齐小小的丫鬟。赫连一听这茬又来气了，朝风晏递去一个冷冰冰的眼刀子。

风晏再次忽略了他的气愤，扭头对包轩道：“在下今日便会启程。侯爷放心，我们镖局自是一诺千金，人在镖在。”

“好。”包轩点点头，“我来到东昱这几年，总是听人说起贪狼镖局最讲信用，待得这些东西顺利送达月黎，我还会再次向你们表示感谢。”

“侯爷客气了。”

赫连有点不耐烦了。他非常迫切地想看看这位齐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风晏来一趟还专程要见人家。她最好不要年轻又貌美，也不要对风晏有所企图，否则贪狼镖局今天就要出人命。去你的故人胞妹。

在心里把风晏摩擦得稀烂以后赫连又把他提起来骂了个狗血淋头，对此一无所知的风晏起身正要告退，他跟着站了起来，冷不丁一抬头，对上了包轩的视线。

赫连马上调整出了一个标准的礼貌微笑。

包轩看着他道：“还不知这位镖师的高姓大名。”

“在下赫连。”

包轩还是看着他：“那么这次走镖，你也要同去吗？”

“是。”赫连说着挑衅似的瞥了一眼风晏。

包轩是个极温和有礼的人，不太像个凌厉的攻伐之将星。他和人说话的时候很是专注，仿佛在认真把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这样的人，天生就让人愿意和他亲近。

他注视着赫连，眉眼弯弯：“真好。贪狼镖局得杀破狼三方会照，独霸江湖指日可待。”

包轩此话一出，赫连狠狠一惊，差点把慌张在脸上表现出来。他在转瞬间平复了情绪，神情依旧是坦然自若的。

风晏的反应就比赫连大多了，他一时间没听明白包轩在说什么，想了一会儿之后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得厉害，便要开口询问。

赫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飞快思考该怎样不动声色地把这件事岔过去，连当场倒地装晕的馊主意都冒出来了。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厮带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回来了，入内道：“禀侯爷，这就是齐小小。”

风晏马上转头去看她。

齐小小对包轩行礼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没看见风晏。包轩问风晏道：“风总镖头，这是你要见的人吗？”

齐小小一听，这才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喜色顿生：“晏哥哥！”

赫连刚刚松的那口气直接就堵在了喉头。

风晏对齐小小微微一笑，对包轩道：“回禀侯爷，正是她。”

“那你们自去说话吧，我也要休息了。”包轩说着站了起来，“预祝风总镖头一路顺风。”

“多谢侯爷。”

包轩走后，风晏带着齐小小一块儿出了正厅，寻了个无人的拐角说话。齐小小的左腿不方便，轻微一瘸一拐的，风晏特意走得很慢。

齐小小高兴地问他：“晏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风晏道：“我还要问你呢，好好的为何来这儿做丫鬟？即便你想自己养活自己，也可以先告诉我，我给你找个轻松些的活计。旁的不说，唐大娘就说你刺绣的手艺极好，你绣些手帕荷包的摆摊卖多好，总比做丫鬟强。”

齐小小个子娇小，模样不算漂亮，但声音很是甜美，说话像含着糖一样：“我不累的，晏哥哥，其实就是洗衣打扫，我本来也每天都要做这些事，从小就习惯了。卖绣品挣不了几个钱，还要搭本钱进去，我是要挣大钱的女儿家！”

“还挣大钱。”风晏无奈地摇摇头，“也罢，你都这么大了，自己的事是该自己决定。但我想问你，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齐小小道：“我没有找呀，就是那天路过这里的时候碰上一个姐姐，她是侯府里的，问我要不要来这做丫鬟，我就答应了。”

“是她主动问你的？”风晏问。

齐小小点头：“对呀，我当时并不认得她。”

风晏沉吟片刻，又问：“那你现在知道她是谁了？”

“她叫展书，是侯爷的朋友。”齐小小一点也没有察觉出异常，“怎么了晏哥哥，你为何问我这个？”

风晏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怕你遇上坏人。”

“不会的，侯府里的人都挺好的，没人欺负我。”齐小小道，“他们还会因为我的腿不好，特意不让我做重体力活。晏哥哥你放心吧。”

风晏一筹莫展。他没理由要求见展书，也不能去问包轩是不是故意让人把齐小小找来的，只得对齐小小道：“虽是如此，你也不能对谁都掏心掏肺的，要懂得防着人，知道吗？尤其你还是个姑娘家，时时刻刻都要有戒心，这世上的坏人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齐小小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连连点头道：“记住啦记住啦！我知道晏哥哥最关心我了。我刚才猜到你为何会来这里了，我前几天听说侯爷有东西要送去月黎，他是找你押镖呢吧？嘻嘻，我聪明吗？”

风晏“嗯”了一声：“你最好非常聪明。”

齐小小吐了吐舌头，又问他：“对了，和你一起来的哥哥是谁呀？他也是镖师吗？我怎么没见过他？”

风晏这才想起赫连，赶紧四下望了望，没看见他。

“这个往后再和你说，我先走了。”风晏匆匆撂下一句话就跑了。

齐小小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什么嘛。”

一路上都没看见赫连，风晏经过正厅的时候碰上领他们入内的小厮，于是向他询问，小厮道：“那位镖师早就走了。”

风晏连忙追出了侯府，沿着回镖局的路飞奔。赫连才来东昱不久，绝大多数地方他都没去过，这里的路他完全不熟，再加上他又是悬赏万金的逃犯……风晏越来越心慌。

等他跑回了镖局也没看见赫连的影子，风晏出了一身冷汗，又急急忙忙往赫连的房间跑，在拐角处撞上了鱼龙，鱼龙险些被他撞个人仰马翻，莫名其妙地问：“怎么，着火了？”

“你看见赫连没有？”风晏顾不上和他贫嘴。

“看见了，他在后院呢，跟烛正他们一块儿准备出发。”

风晏长长地出了口气，靠在墙上平复剧烈的心跳。

“真要带他出去走镖啊？”鱼龙问他，“跟闹着玩儿似的，大少爷受得了这罪吗？”

风晏摆了摆手，没力气和他聒噪了。

他径直往后院去。那里镖码已经装好了车，十五个镖师和三个趟子手牵着各自的马整装待发，还多出来一个正在给马扎头发的赫连。

“总镖头。”镖师们同他打招呼。

风晏点点头，扫视了他们一眼。这些都是他挑出来的人手，个个武功高强，是镖局里最顶尖的存在，都是他的好友。

……也不知他能带着多少个活人和多少具尸体回来，也不知他们中谁的家眷又要伏在棺材上痛不欲生，然后还要感谢他这个没能把他们的亲人活着带回来的总镖头。

风晏把所有的担忧焦虑和提前到来的自责压抑在心里，脸上还是轻松的笑容：“都不是头一回走镖了，但这次不同，有句话我得提前跟你们说好。”

镖师们一块儿严肃地看着他，觉得风晏应该是要强调此行的危险。

然而风晏怎么可能按套路出牌：“月黎的女子和别处可不同，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威武英俊，到了那儿要是被哪个姑娘看上了要纳你们做夫婿，你们可不许赖在那儿就不走了，都给我断然拒绝！咱们大丈夫有点骨气，行不行？”

镖师们笑了起来，噤若寒蝉的气氛一扫而空，每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好！总镖头，咱们一起打光棍！”杨郃道。

风晏“啧”了一声：“这话说得，我就不了，你还是自己来吧。”

赫连压根就没看过他一眼，他们这些人在那儿嘻嘻哈哈，他也好像没听见似的，在一边专心致志的把马鬃都编出花了。

风晏一直在用余光注意他，当着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只得先若无其事地上了马，号令道：“这便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