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的视线一片血红，他模模糊糊中感到了疼痛和绝望，有人扯着他的头发将他往外脱，骤雨一般的拳脚降临在他的身上。他什么都想不出来了，潜意识叫他死死的拉住其中一个人的裤子，口中不断地喊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单音节词现在看来发音尤其困难，他混着一口血水，徒劳地张嘴。

不知道是谁蹲下了身，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指骨，剧痛让莱恩用力地挣扎了一下，接下来这人的话又将他彻底打入了深渊：“你姐姐...叫梅是吧？她早多久就没气了。我大发慈悲告诉你，你的姐姐现在只剩下一张皮，她死的很慢，很痛苦，她在求饶，在惨叫，没人理她！向你们这样的人，b区太多了——你想继她的后尘？”

他轻笑一声，踢开莱恩被折断的手，另外几个还不解气一样往他身上又踢了两脚，其中一个还吐了口唾沫。

“真难缠，干脆把他打死，也要不了多少功夫。”

“行了，把他丢在这，他也活不了多久，我们回去交差就行了。”

“....算他好运，呸，这小子刚刚咬了我一口，跟野狗一样......”

“......你可以再踹他两脚出出气......”

“.........”

对话声音越来越远，莱恩意识模糊。他不甘心地朝声音远去的方向动了动手指，铺天盖地的恨意简直要将他吞噬。卡尔当时对他说的话在现在看来就像是一根从天而降的绳子，仁慈的神明不忍心看到信仰他的人类如此受苦，从天国垂下了可以让人离开地狱的绳子。

如果...如果有神......神会放任这样的罪人存活于人间吗？

莱恩死死地抓住这根绳子，但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梦，他感到迷茫，如同一场无声的溺水，周遭一瞬之间变成一潭死水，莱恩在里面挣扎，寒冷和绝望填塞着他的五感。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将要找到那个死死藏在他心底的答案了。

——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他和姐姐生来就要受到这样的压迫？他们为何而生，为何而死？

谁杀害了他们。

“神啊..........我向您祈祷........”

他感到一瞬间的温暖，仿佛昔日旧神的呢喃扫过他的耳侧。有人在他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莱恩以为是那几个人回过头来想再折磨他一会儿，他挣扎着蜷缩了身体，却只能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莱恩觉得眼前有了一线蓝光，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沙子泄露般细细的风声中凝固成块，周遭有影影绰绰的说话声音，他听不清楚了。

他有些困倦，还感觉略微刺眼。最终他闭上了眼睛。

“我去找那个男孩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死了。”盛絮说，克里斯已经巡视了完了安全屋，他们两掏出之前准备好的晚餐准备应付一下就出门。克里斯闻言一愣，“也死了？”

“我不是神，克里西，你不能指望我每个人都能救上。所以我杀了那个人渣，一命偿两命，便宜他了。”

克里斯瞪着盛絮。

“我保证我不会再说了。你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打我。”盛絮讨好地冲克里斯笑了一下：“不过那个男孩不是被打死的，也不是一个人死在巷子角。他是因为碎蓝症。”

克里斯扬了扬眉毛，示意盛絮继续说下去。

“那个巷子角很偏僻，没什么人回过去，我去的时候他还有全尸，很不正常。我只能这样说，你专攻碎蓝症，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正常碎蓝症患者结晶，通常都是一整个人碎掉，一地的蓝色，没人认得出来谁是谁。”盛絮道：“他只碎了表皮。”

“只碎了表皮？”克里斯飞快地接过他的话茬，“你的意思是他的五脏六腑还保留着？”

“不，只有心脏还存在着，他的身体，包括头颅，骨头，血液都是结晶。我检查他身份的时候，他的衣服包裹着他的五脏六腑。我查了那个巷子角的监控，他被人丢在那儿的几分钟后身体开始迅速结晶，从患病到死亡的过程不超过半个小时。”

盛絮站起身，从工具包里摸出一张照片替给克里斯看，克里斯皱着眉头看了，如盛絮所说，这张照片上男孩的表皮碎裂地一塌糊涂，盛絮去除了他的衣服，能看见一颗完整的心脏。他盯着这张照片，那颗心脏周围沾满了细碎的蓝色颗粒结晶体，没有血液，却也不干瘪，显得生机勃勃。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克里斯沉思着，他摸了摸自己耳边的发梢，“他是因为濒死才染上的碎蓝症，所以症状会这么奇怪。”

“这话要问你了，联邦第一学府最年轻的布兰德学士，你对碎蓝症的研究可比我多。”盛絮讽刺他说。

他俩一齐沉默了下来，盛絮在思考着当时的细节有没有什么能说的告诉给克里斯，而克里斯在思考这异样的碎蓝症和卡尔有没有什么联系。他看着手中的照片，那颗心脏让他的心口也跟着跳动了起来，他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带我去看看那天的录像。”克里斯说，“你绝对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盛絮不赞同地撇嘴，手上还是打开电脑调出了那天的监控画面，跟着克里斯从头原原本本地回顾了一遍。看第四遍的时候克里斯按住了暂停键，他指着监控说：“他在看什么东西？”

监控画面来自盛絮的监控器，早在三年前他就在洛城各个街道无死角地放上了纳米监控器，画质高清，拍摄的东西放大能看清人的头皮屑。克里斯把画面放大，慢了几倍速开始放，拉着盛絮一起来看。监控画面里莱恩小幅度地抬头，盛絮以为这不过是临死前地挣扎，细细看下来却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在莱恩放大的瞳孔里看见了一抹白光。